那是一张狭长的嘴, 直接将木条都撞得碎片迸溅，伴随着吼声而来的是那口中的恶臭。

　　“文景？！”底下的杏寿郎听到了声音。

　　女孩还准备贴在木条窗上向内看呢，结果就被贴脸撞了上来, 身形都抖了好几下。

　　“我没事！”但也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于是转瞬稳定好身形，轻巧的落了下去, “是一只狗, 大概就是学生们说的狼狗了，之前竟然一声不吭。”

　　咬人的狗不叫吗？

　　她后怕的退两步，望着那个被撞碎的木条窗，那里只剩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摸了两把脖颈, 刚刚最后的一刹那, 她听到了后方利齿咬空的咔哒声, 还有热气扑到脖子上。

　　“现在又没声音了。”杏寿郎作势也要跳上去，文景却在一边拦住。

　　原本不去正门会那个老头，也是想有个调查理由, 现在这只狗给了他们理由, 可以让他们在调查的同时找到老头的马脚。

　　此刻只有一句‘麻烦’能概括文景的心情, 如果一开始就闻到那老头的鬼气，她早就直接拔刀了, 现在这样, 又有嫌疑, 又不确定, 还怕伤到平民，简直是四面掣肘。

　　两人翻过门来, 文景沉默的给旁边人指了一下老头的房间。

　　“咚咚咚”, 杏寿郎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敲着门。

　　没人应答, 女孩怀疑的四周看着，刀直接出鞘。

　　这院子是‘口’字形的，除了最下面一横有一道门，其他由房屋严严实实的包着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花坛，离左右的房屋都有七八米的距离，甚是宽敞。

　　“咚咚咚”，杏寿郎的手重了两分，女孩走在他的背后，警戒着。

　　“咔哒——”，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头顶的房屋上，在这寂静空旷的环境里，一下成了舞台最中央的主角，两人的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一瞬。

　　“哒哒哒”，一截断树枝一路和瓦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最后从旁边掉出房檐，落在地上滚了两下停住。

　　“呼——”文景两步来到院心的开阔处，只看到在那房屋上方，只有枯枝正在风里轻轻摆动，有不少类似的断枝就垂在上面，只要下一场风力气够大，便也能掉下来。

　　门口的少年收到了摇头的信号，便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门上，这次他不再犹豫了，如果真的有误会毁了房子，那就用柱的薪水来补吧。

　　“哗——”手起刀落，这房屋的门锁部分被砍坏，门里的情况展现在两人面前。

　　木板床上杂乱的堆着被褥，上面是陈年的污垢和黑渍，甚至都油到反光，地上散落着各种纸和木头的碎片，连桌子都没有，根本没有搜查的价值。

　　“马上就到冬天了，竟然连炉子都没有？”杏寿郎发觉这屋子的东西少得可疑。

　　随后他们不再耽搁，立刻朝那间有狼狗的屋子过去。这里比外面还冷，阴气一阵阵传来，几乎贴到皮肤就会疼起来。

　　杏寿郎将女孩挡在背后，一脚踹开了铁门。

　　“哐当——”大门上下震颤着，发出牙酸的抖动声，同时撞在墙上，将整个院子都震得嗡嗡响。

　　“没有。”

　　在翻飞的灰尘颗粒里，那狗很明显躲了起来，这屋子很大，不少角落都堆了到天花板的木块，想必是用来做木床和棺材的。

　　唯一奇怪的点——是停尸房里没有尸体。

　　每个木板床上都有尸油浸透的黑色人形，可也只剩下这个形状了。文景看看自己刚刚从外窥探的窗户，那里的洞还在，透进来的一点光能照见在内部的窗户边缘上，有很深的爪痕。

　　这证明那只狗确实存在。

　　而在角落搜查的杏寿郎发现了新东西，“地窖，这里有爪印。”

　　可是狗是无法抬起这么重的石板的，那么很明显，刚刚老头也在这里。

　　“好重！”这个圆形的石板，是文景上辈子见过的磨盘大小，成年人一个人的话根本抬不动，更遑论一个老头。

　　“确定了呢！”杏寿郎的眉头抬起来了，精神也上扬了，这下就确定那个老头确实有问题。

　　在他看来，杀鬼一向的难点都在于找到鬼，只要找到了鬼，后面就没难点了。

　　而文景的心却沉了下去，她不得不面对自己想了一路的问题，‘这只鬼好像能无视我的体质’，那么就会面对一个新课题——如何在体质被破解的前提下杀鬼。

　　过往以来，她一直依赖着自己的能力，即使杀不了也能躲起来，习惯性的胆大出奇，实则是对能力依赖成瘾。

　　这回，她得像是一个普通的鬼杀队员，正经用剑术杀鬼了。

　　思考之间，杏寿郎已将随身的煤油灯点亮，做了个手势，跳了下去，文景不安的左右看看，随后也跟上。

　　女孩一跳下来，就差点被脚底软软的东西给绊倒，她撑了下地，又被手上滑腻的恶臭熏得要吐出来。

　　“呕——”这是尸体上分泌的尸油。

　　少年的灯将她的视线带到地窖中间，那是一座人的遗体组成的小山，腐臭得几乎让人窒息。

　　“铮——”灯被迅速放下，杏寿郎转身抽刀，抵住了来自旁边的攻击。

　　文景被熏的发晕，依稀从间隙里分辨出，攻击少年的就是那只狗，‘老头呢？’

　　她在人手和人脚之间艰难的找出一条路，沿着墙壁找寻隐藏其中的老头，尤其警惕地上的尸堆，防止冷不丁的再被黑一下。

　　这地窖大概二十几个平方米，很快就走了一圈，除了已腐烂的尸体，没找到那个老头的踪迹。

　　回头看去，那狼狗已人立，高至两米多，正从上以力气压制着少年，相抵的刀和张大的嘴之间，时不时便蹦出火花。

　　“吼——”

　　文景将灯挂在石壁上，转身就从狼狗背后刺入。

　　“啊”，杏寿郎抵着利齿，一时不察，被利爪抓伤，只几秒，伤口就又疼又痒。

　　狼狗见势，颇有人性的咧嘴笑着，又要扑将上来，杏寿郎在意伤口，闪躲的同时大喊，“爪子有毒！”

　　它得意得看着少年左右腾挪，背上却有一个苍老声音喊，“后面！”

　　呼喊之间，狼狗歪头愣怔思考了下，随后背后就痛了起来。

　　“吼——！！”文景的刀已经扎了进来。

　　她惊诧的感受着手上的硬度，刀只扎进来十几厘米就遇到了极为凝实的东西，如墙一般抵抗着刀锋。

　　一秒后，狼狗要转身挥爪，被少年一刀砍下了爪子。

　　而文景就趁这个功夫，费力将刀抽了出来，同时划破了狼狗背后，和毛色混为一体的黑色布料，一个满是枯皱皮的老人面，正慢慢陷进狼狗的背上。

　　这一瞬间，文景才知道了，为什么上午遇到老头的时候，他背后的那个罗锅那么大个儿，原来是将狼狗的头包在了布料里。

　　一边是狗，一边是人，用人的一面应对人类，再用狗的一面吃人。

　　要害的脖子紧紧缩在狗的脊骨上，两边的血肉压缩在一起，变得无比紧实，刚刚刀撞上的‘墙’，就是两者凝成近乎铁一般的肌肉。

　　‘骗人的吧，那老头那么瘦！’这个狼狗却两米多高，身体皮毛很短，显出狰狞起伏的肌肉块。

　　“灯！”那老头面又喊。

　　文景立刻意识到，这家伙想砸烂墙上的煤油灯，将他们两人烧死在这里。

　　“杏寿郎！”

　　少年一个转身，刀锋已到另一只利爪，狠狠将其斩下。

　　女孩则将力量灌注在刀身中，沿着老头面嵌入的地方刺下去，找着他的脖子。

　　“吼——”

　　狼狗前后受到攻击，痛不能忍，全身肌肉都收紧，猛地夹住肉里的刀身，全力挣扎起来。

　　“铮——”文景也不知自己加注了多少力道，只是手臂都跟着震颤的下一秒，手上就一轻，那日轮刀竟然在两边的角力下从中间断开了。

　　“吼——”狼狗发疯般的到处乱撞，力道大得吓人，一时之间，石壁被撞得“轰隆”作响，留下数个大坑。

　　剩下两人不得不避其锋芒，且战且退，抓其油灯向入口走去。

　　“一会儿先烧！”用石板盖住，等火将狼狗烧得差不多，再进行下一步。

　　这里的环境太逼仄，且脚下都是软腻腻的，很容易就掌控不好平衡，必须要将狼狗引到开阔地带去。

　　交战这两下，两人都不敢使出剑型，生怕上面蹦出的火光将此处引燃。

　　头上光影依稀撒下，这地窖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人类开凿的，所以深达五六米，墙壁上还没有梯子，只能借着灯光找上面的趁脚点。

　　文景刚爬到一半，头顶的光突然猛减，有石板滑动的声音响起。

　　有人趁着他们乱斗成一团，竟然在最后使绊子，将他们都关在地窖里。

　　“什么人？！”

　　“轰——”那力道也不似常人，只一下就轻松将石板抬起，盖在了上面。

　　文景冲上去的势头被直接盖住，差点因为滑腻的墙壁而失去平衡滑落下去，“杏寿郎！有人从外面盖住洞口了！”

　　她用肩膀抵着石板，却死活趁不上劲儿，脚上还一直在墙壁上打滑。

　　而在这关头，那个冲过来的狼狗背上传来了老头的声音，“等等！我知道外面是谁！它才是你们要找的鬼！”

　　“你在说什么？！”

　　杏寿郎站在前面，保护着尝试到脱力的文景落地。

　　这里的空气本就弥漫着腐臭，吸进去眼睛都疼，没有了外面新鲜空气后，很快就会更加难受。

　　以少年的力气的话，应该可以一口气冲上去顶开石板，但里外都是鬼，防不胜防，不如听里面这只鬼要讲什么。

　　“我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全是那个鬼所做的！我是受害者！你们不能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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