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百川更不用提了, 整个村儿，除了樊老，就找不出第二个比莫百川更有气势的人。莫百川只需要往那儿一站, 什么话也不用说, 只用一双黑沉无比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你，那无以言喻的压迫感就能把对方逼得灰溜溜离开。

　　至少几个林家的人找来，一对上莫百川，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完，纷纷铩羽而归，无一例外。

　　后来不知道是嫌林家烦了, 还是想替林晓言解决一下林家的麻烦，莫百川头一次主动找到了林家。只是，莫百川没有跟林根生说话, 更没有跟林根强这个岳父聊天, 而是直接杀到了林爷爷的面前, 单独跟林爷爷聊了一会儿。

　　谁也不知道，莫百川跟林爷爷说了什么。只不过, 等莫百川离开后，脸色极差的林爷爷用灰败的语气告诉林家的人，以后不用再去莫家找林晓言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林家跟林晓言断了往来两年, 那么一直保持下去就好。

　　林根生兄弟俩面面相觑，方翠花妯娌俩则聪明地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深怕这账算着算着，就算到了自己的头上。

　　晓得莫百川帮自己把林家人给摆平了后, 林晓言高兴得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报答对方。想了想, 林晓言决定多做点好吃的、好用的, 帮大佬讨好牛棚里的那位大佬，多帮大佬刷刷好感。

　　等几个月后，牛棚里的那位将军得到平反，以后大佬不论想走哪条路，有这么大的一座靠山，一准都会飞黄腾达。

　　是的，在勤勤恳恳为牛棚里的大佬做了半年的饭之后，林晓言可算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那位大佬姓樊，人称樊老。对林晓言而言，樊老那就是只存在于电视新闻以及课本里的人物，红色大佬。但凡林晓言嘴里说得出的历史革命事件，这位樊老参加了大半。

　　听到樊老有这样的人生经历，林晓言只一个评价：牛逼哄哄！

　　在此之前，林晓言从来没有打听过樊老的情况。因为不打听，她大概也猜到住在牛棚里的，无外乎就是那么两种人。一种是被冤枉了的革命尊长，另一种则是知识份子。

　　不论是哪一种，林晓言都晓得，对方不该受这份屈辱的，该受人尊敬才对。自己不敢碰，可家里的大佬不是愿意照顾对方吗？晓得莫百川会把家里的吃食带给对方，林晓言做饭的时候，都特别注意搭配，努力帮对方在吃饱的前提下，再调调身子。

　　后来又听莫奶奶说，其实莫家跟樊老那是旧相识，都有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莫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通过樊老接触到了红色革命军，然后捐了一大笔的物资以及钱财给部队，支持抗小日子行动。

　　即便是十年初闹的时候，莫爷爷也是靠着这份旧情，将莫家捐了个干净，才能保住莫百川这根独苗。樊老之所以会被“分”来这儿，还都是找人帮忙，冲着莫家来的。

　　樊老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这十年能疯狂成这个样子。莫家捐了无数的钱财，最后却也只堪堪保住了两条人命，独留莫百川这么一个苗苗。

　　当然，莫家之所以那么惨，跟本村的人关系不大，而是因为那份大家业，被一些趁乱份子给盯上，带了一群人闹腾毁掉的。莫家的钱全没了，连块地都没有剩下，那些人才肯放过莫奶奶和莫百川。

　　樊老也终究是在莫百川的照顾之下，平平安安地度过了那些年，身体倍儿棒地养到了今天。

　　出于对樊老的尊敬，同时也想报答、讨好一下莫百川，在给樊老准备东西的时候，林晓言自然是用心用意。

　　当林晓言新做的棉背心穿在樊老的身上时，樊老的眼眶都有些泛湿：“言言手艺真好，这背心穿着暖和。可以穿里面，平时干活不耽误，还不会被人发现。言言可真聪明。这衣服的布是言言养猪得的奖励吧？这孩子，孝顺啊。”

　　樊老夸赞林晓言的话，莫百川都听腻烦了。在他的印象里，不论林晓言做什么，樊老跟他奶奶就没有说不好的时候。更何况……林晓言的手的确是挺巧的，做什么都似模似样。

　　莫百川拿出了两个铁盒，每个盒子里都装着两三种的菜，还有满满的大米饭：“今天过年，所以都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樊老自然不会跟莫百川客气，更何况，这些菜菜饭饭的，都是林晓言做的，莫百川只是拿过来。他该客气的人，也该是林晓言，不是莫百川：“包子、饺子有吗？”

　　莫百川：……“包子，我倒是给你拿了几个过来，明天早上你可以放火堆边烤烤吃，挺香的。饺子明天晚上吃。”莫百川指着两种花纹的包子：“这种的是肉馅的，这种的是酸菜豆腐馅的。”

　　樊老高兴地点头：“今年竟然还有两种馅儿，有媳妇儿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今年这个年，丰盛。”

　　莫百川：“您老这话说的，就好像这媳妇儿是我今年才娶的一样。今天过了，我儿子都三岁了。”

　　樊老哼哼：“可惜你太蹩脚，人家姑娘也就今年才勉强瞧得上你，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这女人愿不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那可是天差地远。想想前两年，你那日子过得，跟没娶媳妇儿有什么区别？如今，你媳妇儿的心向着你，你再瞅瞅，自己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他年纪大了，眼睛还好使着呢。莫百川身上的衣服，明显是今年新做的。当然了，他也不差，有新的棉背心，虽然穿在里面，别人看不到，但自个儿知道就成了。

　　莫百川的动作顿了顿，要不是怕丢自己的脸，他是真想跟樊老好好讲一讲道理。林晓言心向着他……

　　一想到除了怀上儿子那一晚，他连林晓言的床沿都没有摸到过，莫百川就对樊老刚才说的话，一百个怀疑。起初，被樊老洗脑多了，莫百川是越看林晓言越觉得林晓言对自己有意思，搞得他的一颗心也定不下来，跟着乱跳。

　　可这误会都快半年了，莫百川又不是那种铁憨憨，傻呆呆，慢慢的，莫百川自然想明白，林晓言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试问哪个女的对一个男的有意思，且两人还是合法夫妻，有证的那种，然后这个女的却没有表露出半点要跟男的亲近的意思。有时候，他稍微主动挨近一点，林晓言竟然躲得比什么都快！

　　一想到这一点，莫百川的脸色就难看极了。

　　初冬的时候，他收到了林晓言给自己敲的新床，那个时候，他还挺高兴，满心以为林晓言是把自己放在心上，怕自己冬天受冻，所以才敲的新床。

　　可如今回过神来，莫百川愕然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儿。真心疼他，又对他有意思的话，那么林晓言不该是给儿子敲新床，然后邀他同睡吗？

　　一张旧床，一张结实又温暖的新床，怎么看怎么觉得，林晓言这是笃定要跟他分床睡的节奏。

　　一个女人都结婚了，还不愿意跟男的同床，这个女的能有几个意思？

　　想通之后，莫百川看林晓言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也就现在是过年，莫百川才忍下来。不然的话，莫百川必然是要找林晓言好好谈一谈的。

　　正因如此，以前樊老每每提及林晓言，莫百川心里是甜滋滋。今天，大年三十，那么好的日子，樊老再提林晓言真心跟自己过日子，莫百川的心里顿时涩涩一片。

　　奈何，要脸的莫百川没办法把这个情况跟樊老说明，向樊老讨个主意，只能闷在心里，自己瞎琢磨，林晓言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樊老满以为如今的莫百川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儿，所以半点没有发现被莫百川掩在眼底的纠结与晦涩。

　　“言言，你看奶奶这手艺怎么样？”莫奶奶这精神头是越活越年轻，但凡跟林晓言有关的新闻报道，她都剪了下来，做好了剪报，还特意找人，订了一个框子，好把这些剪报夹起来，挂在墙上。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莫奶奶眼神特别好使，不说的话，谁都没发现，莫奶奶已经有老花眼了。

　　看了一眼莫奶奶剪得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小豆腐块儿，林晓言对莫奶奶的手工表示出十分的肯定：“如果可以剪窗花儿的话，奶奶您这手艺，一准漂亮。”

　　莫奶奶笑了，她大姑娘的时候，剪窗花儿是真得好看。也就是后来嫁了人，她才放下剪子的。“言言，等百川回来了，让百川挂墙上去。”

　　一听这，林晓言摇头：“多大点事儿，哪需要等他特意回来弄，我自己就能挂到墙上去。”羞耻归羞耻，好歹也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她不好拒绝。

　　莫奶奶也跟着摇头：“这种活，就该交给家里的男人做，万一你敲到手怎么办？”

　　莫奶奶早发现林晓言的独立，在林晓言的世界里，不论什么事情，她都是一副可以自己来的样子，事实上，林晓言也是这么做的。

　　可莫奶奶并不认同，她做姑娘的时候，娘家人疼着，嫁给莫爷爷之后，更是有莫爷爷护着。十年之前，她几乎都没有吃过什么苦，真心是娇养着的一朵花儿。

　　更何况，男人照顾女人，那是天经地义。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女人自己来，那女人还嫁什么男人，就图多个人让自己照顾吗？

　　她孙子又不是那种不疼人的人，所以，孙媳妇儿没必要这么要强。女人，还是“弱点”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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