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情的持续时间不过十分钟， 并且是以齐放的突然闯入作为结尾。

　　齐放来找李苏叶也是撞运气。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周三那天会有多出的一份早餐给他，这几天校内风言风语的， 他想不知道都难。

　　当他从东侧楼梯走下来时，就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女生的高声尖叫和骂声。

　　于是他闻声赶过去， 看到的就是这幅令他瞳孔地震的场景——

　　几个女生打作一团， 有一个已经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哭，蓬头垢面。但其余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几乎都是如此的样子。

　　视线平移到打架那堆人身上， 他一眼就看到中心点那位， 头发乱糟糟的， 被两个人从侧边拉住胳膊，动弹不得。

　　她面前站着的高瘦女生扬起手臂，下一秒那巴掌就要打在她脸上， 李苏叶面无表情的， 忽然抬起腿， 狠狠的踹了过去。

　　张谷瑶被这一脚踹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 李苏叶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 但此刻因为站位而显得居高临下。

　　张谷瑶眼里突然蓄满了眼泪， 夺眶而出， 不知是因为痛感，还是因为觉得耻辱。

　　齐放踹开那原本就半敞着的水房门， 力道大的险些将门板撞坏。

　　他大喊了一声李苏叶的名字。

　　几名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 几人迅速放开李苏叶， 站到一块。

　　那几名随着张谷瑶来的女生见这人是李苏叶的朋友，就打算趁机溜走。但齐放人高马大的堵在门口，根本找不到机会。

　　齐放的眼扫了一圈，冷嘲道：“什么世道，女的打架，也玩以多欺少这套？俗不俗。”

　　他张开双臂，撑在两侧门框上，自然形成一道障壁，阻绝里面的人的出路。

　　那名原先坐在地上哭的女生不管不顾的想离开，齐放往她要向前走的方向伸了下腿，看着女生磕磕绊绊的摔倒，他挑了下眉毛，故作惊讶的：“啊，不好意思哦，但你不能走。”

　　而后瞥过眼，和李苏叶对视，他问：“没事儿吧？”

　　她平静地看着齐放，扯了下唇，说没事。

　　后续就是这一群人被送到教导主任处，王主任正在食堂吃着饭，火急火燎的往办公室赶。

　　五名女生，站在两侧，李苏叶独身一人，另外一侧以张谷瑶为首一字排开，站在他办公室外的走廊上。

　　王主任气火攻心，看着几名女生的狼狈模样，从兜里掏钥匙开门的手都在哆嗦。

　　了解事情原委后，王主任更是艴然不悦，沉着声音总结校内打架的严重性，以及这件事的性质如何会影响学校名声，进而进行了一番没人在意的教育论。

　　他说的唾沫横飞，面前几名女生抽搭搭的。直到他撂下一句「下周开学把家长叫来，我要挨个约时间谈谈」，女生们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恐慌，个个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求饶。

　　唯独李苏叶，站在边缘处，耳边哭声不绝，她撇开脸，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

　　找不找家长无所谓，就算找也找不来的，她只觉这群人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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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讲到一半时，陈拆已经开始皱眉了。

　　他的表情不怎么明朗，比起身后的风与雪，李苏叶倒觉得，他此刻周身散发出的冷气场才足以称得上是隆冬的凛冽。

　　“就这样吗？”陈拆问。

　　她点点头，一副「你还想要听什么」的样子。

　　“打哪儿了。”他淡淡问。

　　“她们才是挨打的……”她想了下，“至于什么部位，当然是女生们打架最常见的，薅头发，我力气很大，恨不得把那女的连发根拔起……

　　谁叫她妄想和我发生肢体接触。还有，那个推我肩膀的，我推回去了，还是一样，我力气很大，推出去的力让她险些撞墙。”

　　分明就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

　　“一打四，毫发无损，”陈拆安静听完，似笑非笑的，“你拍武侠片呢？开金手指了？”

　　他明显不相信，但看了看李苏叶，她十分淡然的模样，抿着唇不肯承认，他彻底没了脾气。

　　李苏叶垂着眼，心想，这的确是简短的版本。

　　她对陈拆撒谎了。

　　她只说到泼水给张谷瑶，以及薅头发的事。

　　而真正的后续是，拳打脚踢，踹肚子……

　　场面一度十分难堪。

　　她一对四，尽管开始占上风，也实在是力不从心。

　　但张谷瑶那帮人一看就没打过架，畏手畏脚的。所以最初她占据主导权，尤其在她泼水薅头发后，那几名女生全部傻在原地，大概没想过李苏叶会这么反抗。

　　从前陪吴家欢玩的时候，打架场面看多了。虽然每次家欢都不让他参与，她在旁边安安静静做个旁观者。

　　但女生打架嘛，尤其是和没经验的女生打，基本上能看见的位置就伸手抓，用脚踢就行了。

　　她们打架没章法的。

　　而且脸上倒也没花，李苏叶躲得快，没挨巴掌。就是小腹疼，张谷瑶看着瘦瘦高高的，踹起人来力气还挺大的。不想还好，一想起来……李苏叶摸了摸肚子，仿佛痛感还在。

　　“冷不冷？”陈拆问。

　　话说的多，大脑有飞速运转，根本顾不及肢体上的寒冷，这会儿才忽然觉着好像有些凉意。

　　「还行」俩字才吐出来，下一秒，羽绒服的帽子被人兜住，眼前一暗。

　　陈拆的手轻轻搭在上面，虚扶着，以防迎面而来的风吹开帽子。

　　李苏叶尴尬地嘟囔着：“今天忘记带帽子了出门了……”

　　但她嘴巴掩在围巾下，声音又小，陈拆没听清楚，问了句：“什么？”

　　“啊，没什么。”她很快整理好心绪，微微抬眼。但由于帽檐遮挡，她只看得到陈拆的半张脸。

　　流畅的下颌线，顺下来，是好看的脖颈儿，和凸起的喉结，这会儿一滚一滚的。

　　“既然走到这儿了，先一起回店吧。”他说。

　　他俩就这么慢吞吞的走，李苏叶讲了一路故事，回头才发现，他俩已经沿着街边走出去老远。

　　她立刻收回视线，揣着心思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故事讲完了，她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

　　她只是忽然想到前几分钟发生的……一切都很快，甚至她的大脑还没有开始处理，就已经结束。

　　在校门口处时。

　　那会儿陈拆顶着铁栅栏，她从里面走出来。

　　在进行一场简单的对话后，他俩皆是沉默的打算向校外方向走。

　　这段沉寂被一声「李苏叶」打破。

　　有人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李苏叶转过身，那位「罪魁祸首」的少年人从二十米开外的地方跑过来，踩着雪，脸颊冻得通红。

　　他脸色凝重，跑到她面前，十分自然的握住她两只胳膊，李苏叶皱了下眉，但已经没力气挣开了。

　　“李苏叶，你没事吧？”黎游语气里透着焦急，视线上下左右的在她身上打转。

　　“麻烦放开我。”她轻声道。

　　“我……”黎游撒手，张了下嘴，干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张谷瑶会领着人去找你的。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

　　“今天不是我，以后也会有别人遭遇这样的事情。”李苏叶顿了下，看着他的脸色，语气轻缓了些，“而且，需要被看望的是她们。”

　　潜台词：她们才是挨打的。

　　陈拆在旁边听了，没忍住掀了下唇。

　　都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将自己摘出去，生怕他听出个蛛丝马迹不成。

　　黎游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但我猜，也许是和朋友打赌，想要试图搞定我之类的。少年人之间的游戏没错，但以别人的感情为赌注并不好笑。而且我要让你失望了，你的赌局必输无疑。”

　　她旁若无人地继续说着：“再说回——张谷瑶，是叫这个名字吗？她喜欢你也没错，生气、嫉妒，这些情绪都没错，只是她选择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这件事……”

　　李苏叶停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今日她讲话的份量已然超越前几天的总和，说话是门艺术，她觉得太累了，只希望能给自己大脑一刻钟的放空时间。

　　“那，我们先走了。”她退后一小步，“再见，黎游。”

　　黎游猛地抬头，伸出手，想要去抓她的衣袖。但忽的感受到一记冷眼，他侧过点头，才看到李苏叶身旁站着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不怒自威，一身黑色更衬的他周身气压极低，黎游甚至觉得在他直视的目光下，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加重几分。

　　“对不起。”他避开陈拆警告的目光，垂头丧气地说，“李苏叶，对不起。”

　　李苏叶的猜测没错，这的确是一场无趣的赌局，只是他没想到一句玩笑话会扯出来这样的事情。

　　她轻轻点了下头，转身打算离开。

　　背上的书包忽然被人提起，悬在空中，她偏过头去看，陈拆仍没转过身，在盯着黎游，感受到李苏叶不解的看着自己，他才说：“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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