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一秒定住，感觉像是做贼被发现了似的，一时不知道该前行还是后退，没来由地尴尬了一秒。

　　他蹙了蹙眉，问道：“怎么醒了？肚子不舒服？”

　　“主要是口干想喝水。”

　　“哦。”

　　他迟滞须臾，很快弯腰先把烟头摁灭在茶几烟灰缸中。再走进来，帮她从饮水机里取了温水递给她，顺便自己也取了半杯。

　　苏蕴喝完，放下水杯，望了他一眼，发觉他的眉眼中真的暗藏忧愁，不禁问：“你怎么还不睡？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他淡淡地抿了个笑，“刚刚和我爸通了个话。”

　　“？”苏蕴有些疑惑，白天不还跟他爸爸一起开过会么？

　　“我妈……”他停了停，转了个笑容，“老人让我去美国过年。”

　　他爸妈让他去美国过年，所以他才觉得烦闷想抽烟？

　　苏蕴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让你去美国过年，那就去呀，过年当然要家人团圆一起过才好。”

　　他的表情有些凝固，眸光深深地看向她，看得苏蕴有些不适，僵僵地问：“是你不想去吗？”

　　耳边只听见他很低沉的声音：“我要是去美国过年，你怎么办？”

　　“……”

　　苏蕴顿住，所以他是考虑到她没地方可去，才觉得烦？

　　这多少有些没必要。

　　苏蕴抿嘴笑了笑，“我可以去外公家过年的，而且，我也可以回菱城过年，看看苏敏、苏浩。苏敏现在处在很敏感的青春期，我作为她姐姐，也应该关心关心她呀……”

　　她越是笑，他的眼神就越是黯然，长长的眼睫向眼圈下方投下一片暗色。

　　只是一瞬间的眼神变换，足以令苏蕴心疼。

　　“你到底怎么了，这样不开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顿觉眼前的男人，仿佛是一只可怜的小猫，需要人抱一抱，哄一哄。

　　于是鬼使神差，朝他靠近，抓着他的胳膊，抱住了他。

　　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子僵直了一下，呼吸节奏也变乱了一些。

　　苏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个拥抱，不代表什么，不过是效仿西式的礼仪中，给人一个安慰的拥抱。

　　她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说：“给你个拥抱吧，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站在原地，没有旁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回应。

　　苏蕴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似的，问道：“是不是觉得在美国过年没意思啊？”

　　松开怀抱后，继续抓着他的衣袖，叨叨：

　　“陪爸妈过完年，不就回来了？”

　　“还有，你爸妈也应该会随你一起回国吧。”

　　他很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看着她，咽了咽，凸出的喉结轻轻滑动，用低沉的声音问：“那么，你呢？”

　　“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蕴怔愣抬头，“……你是说回北京？”

　　她松开手，冷静地分析着：“我这不是还没毕业嘛。”

　　“等毕业了，你就回来？”他的语气多了几分冷峻。

　　苏蕴有些为难，毕业在即，前途未卜，这几天她无法给予谁一个明确的答复。

　　可见他今晚格外沉郁，似乎藏着很多心事，而哄人，总要挑好的话说。

　　苏蕴有些不忍，缓声说道：“总之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地回答，除了想稳住他的情绪，可能内心深处也想回到这座有他的城市。

　　就算不能拥有他，至少知道他也在这座城市，似乎心里就更安定几分。

　　他闻言，沉默良久，才用喑哑的气音说：“别再骗我，”他停了停，声音擦着牙缝出来，“我会信。”

　　苏蕴心头猛地一击。

　　别再……再骗他？

　　喉咙间有些发堵，苏蕴顿时哽咽住。

　　*

　　当年回菱城努力读书、参加高考，是苏蕴在头脑清晰、目标明确的情况下做的决定。

　　被那样一个清风明月般的人带了半年，苏蕴很明白，他是她的憧憬和理想，她也想离憧憬的人更近一些。

　　回家苦读奋斗，是实现理想的最佳方式。

　　尽管当时林照见觉得，再读一个学期，等高三再回去也不算晚。

　　不过她所在的地方高考很卷，她又不是艺术特长生，加之她的意志很坚定，因此没有多劝。

　　黎家老爷子知道她在家连自己的书桌都没有，便让秘书孟天奇送她回去，并帮她在学校附近租好了房子，安装了监控设施，让她做走读生。

　　在菱城努力读书的日子，苏蕴很少跟林照见闲聊，但会按他的要求，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发给他看。

　　他也不会闲扯其他，或者发表长篇大论，只简单回复两句，鼓励她继续加油。

　　一年半的时间里，林照见去过菱城三次，一次是暑假，一次是寒假，还有一次是她18岁生日。

　　他住一晚酒店就会回京，不见苏爸爸，也不找老师了解情况，只陪她吃个饭，买些零食、礼物，再叮嘱她好好学习。

　　就像是一个亲人一般表达一下关心。

　　高考结束后，苏蕴在菱城和同学玩了两天，就坐着高铁去了北京。

　　成绩虽然还没有出来，不过她考完的感觉很不错。抵达北京后，仍旧住在外公家，但是没事就往林照见住处跑。

　　去玩猫猫。

　　这时候的林照见已经参加工作一年了，除了授课，还要做一些研究工作，不过时间整体上比较宽松。

　　两个人没事的时候，会一起吃饭、在街上溜达、看电影，也有时候一起带猫去宠物店给它们做做美容护理。

　　都是稀松平常的生活小事，就像高二上学期一样，没有区别。

　　对他的憧憬，仍然完好地装在心底。

　　有次跟林照见在街上闲逛，恰好突然下了一场大雨，两个人奔跑着去躲雨。

　　在一个商厦的外墙下，苏蕴笑呵呵看着在街上奔走的人，说道：“感觉大家还挺高兴的，像下雨天在雨里玩耍的小鸭子。”

　　“那是因为你的心情很高兴，才会觉得大家都高兴。”

　　苏蕴嗯了一声，“我是挺高兴的。”

　　他撇头看她，“高兴什么呢？”

　　苏蕴说道：“也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下雨天心情会格外好。”

　　“很多人都不喜欢下雨天，觉得压抑、沉闷，我就挺喜欢。”

　　他没有接话，只是抬手，用袖子帮她细致地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

　　他的衬衫比较高档，用来擦头发委实有些屈才。

　　苏蕴说：“没事的，它自己会干。”

　　他淡淡地笑着，仍然把她额前被雨凝成一坨的刘海搓开了，还说：“刘海要遮眼睛了，什么时候带你去剪头发。”

　　躲雨的人越来越多，苏蕴被他带到了更里边一些。两个人被人群挤得挨在了一起。

　　她靠着外墙，呆怔地望向这个宛如芝兰玉树一般的人。

　　他丝毫没有躲避，回看向她，目光温柔且缱绻。

　　两个人的视线距离大约只有三十厘米。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苏蕴感觉要完。

　　她收了收眼神，尴尬地转移着话题说：“马上要出分了，我过几天就得回去填报志愿。”

　　“填北京这边的大学？”

　　苏蕴点点头：“是的。”

　　虽然她再努力也无法考上他所在的学校，但是还有很多其他好选择。只要是在北京，就能距离自己憧憬的人近一些，那样，好像就足够了。

　　他扯了个笑，低低地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

　　最后等来的消息让他失望了，所以他才觉得是在骗他吧。

　　苏蕴心里叹气，低声说：“这次，不会骗你了。因为——”她舔舔发干的嘴唇，抬眸看着他，“我不想被你扒皮。”

　　他突地一笑，语气戏谑起来，“听你这么说，我还挺残忍。”

　　“……嗯。”

　　作者有话说：

　　林扒皮：良、良心呢？

　　那啥，今天会换个封面哈，主色调是骚气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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