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熠紧忙坐起，将披风取下裹住她，待她缓和过来，才将“斩雪”化成袖珍刀。

　　红光在一片灰暗中太过刺眼，他故意藏握在掌心，只剩一些从指缝里溢出的光。他移向自己手臂，刻意保持距离，让伤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白珝凑过去瞧了眼，只看得到几道抓痕，看不清伤口深浅。

　　“药和绷带在哪？”

　　“我怀里，要摸摸看吗？”

　　他眉眼含笑，语气柔和，不像在调戏，倒像在邀请。

　　“......”

　　白珝顶着他炽热的目光，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

　　“不在。”

　　“是吗？那你再找找。”

　　“我再这么找下去，你血要流干了，好浓的血味，伤口是不是很深？”

　　栾熠叹息：“我忘记了，是在腰侧的锦囊中。”

　　白珝手从他胸口抽走时，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惋惜。

　　哪有人让别人来吃自己豆腐的。

　　白珝无奈摇摇头，在锦囊里找到了绷带与药。

　　光太暗，她只能眯起眼，凭感觉去为他拭血，甚至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不把光放开，傻乎乎的埋头苦干。

　　“栾熠，你这血怎么还有啊？”

　　她感觉擦了好久，在锦囊中都掏好几回药棉了，怎么感觉这沾到她手上的血，滚烫的好似不断流出的新血。

　　栾熠拽住她还要继续取药棉的手。

　　“可能伤口太长，别擦了，直接帮我上药吧。”他脸凑到她颈旁，在那蹭了蹭，对她耳中暧昧唤道：“珝珝。”

　　白珝一瞬间浑身燥热起来，脑袋浑浊，被他牵着走，欲哭无泪，他真是懂得怎么让她失神。

　　为他上好药，缠好绷带。

　　他不知在哪掏出帕子递给白珝。

　　“擦擦手。”

　　白珝接过，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

　　“这么好的帕子，擦血就脏了。”

　　“那你再送我一块新的。”

　　经他提醒，白珝仔细观察帕子，才发现这是第一次他们遇到怨灵时，他打了桶水蹲在一旁洗手，她交换给他的。

　　白珝取出自己怀里他原来的帕子，放到他手中。

　　栾熠：“这不是新的，是我的。”

　　她一手撑在他身侧，俯身吻上去，说道：“对我来说它就是新的。”

　　不得不说，栾熠很会照顾她的情绪，他懂得如何让她在这样紧绷的环境里放松下来。

　　而她也很愿意配合他。

　　“是吗？那我两个都要了。”

　　他把两张帕子叠在一块，放进怀里。

　　扶她起身时，趁机侧头又亲了下。

　　才站起来，雾里就传来一道尖锐的鬼声。

　　“奇怪，不是有人被拖下来了吗？他抓人抓到哪里去了，半天没个动静。”

　　白珝脊背一凉，好不容易缓和全白搭了。

　　栾熠揽住她腰，带她躲到一侧。

　　两只鬼喋喋不休。

　　魔界鬼师带走了两个门派里的所有人，并且下了咒，但凡是有活物出现都会被卷进魔界。

　　白珝现在庆幸把子敬给支回去了，不然有她担心的。

　　子敬是回去了……姚仪……

　　等等，两个门派，他们在絮宗山被卷进来，那么苍梧山也逃不掉，姚仪也被卷进来了。

　　她小声嘀咕道：“糟了，姚仪。”

　　声音逐渐靠近，栾熠圈住白珝摁在自己胸口，目光阴寒穿透浓雾，见到两只鬼往他方才丟头颅的地方去。

　　他们在浓雾里似乎视线受阻也找不到方向，只一个劲的喊刚刚那只死去的鬼。

　　就在要踹到那颗瞪大眼的头颅时，雾里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了一只鬼，拖着一个女子往两只鬼方向去。

　　女子吓得颤抖，动都不敢动一下。

　　栾熠收回目光，隔着披风揉了揉白珝的头，低声道。

　　“看到了。”

　　“姚仪？”

　　“是。”

　　“还活着吗？”

　　“活着。”

　　白珝沉思，这么高地方摔下来，其实摔不死人，但会让人陷入短暂的空白状态，没有还手之力，不杀死，而是把人抓起来。

　　他们似乎很喜悦别人眼中透露出的恐惧。

　　雾里又传来声。

　　“呐，看看我又抓到了什么。”

　　那只抓着姚仪的鬼，拎起她显摆，把她怼到了对面两只鬼的面前。

　　五官移位面部扭曲的面孔在她眼前忽地放大。

　　姚仪惊呼一声：“鬼啊！！！”

　　她捂住眼，挣扎却无果。

　　抓住她的那只鬼，手肘诡异扭转，又让姚仪面朝自己。

　　硬拉下她挡眼的手，手指撑开她的眼皮，见她又看向自己后，对她呲牙咧嘴笑道。

　　“噢，你说对了，很高兴认识你。”

　　姚仪吓得一口气直接背到脑后，人差点岔气撅过去，视线模糊，毫无反抗之力，整个人软绵下来。

　　另外两只鬼对这鬼道。

　　“原来是你，我说怎么有动静，不见人。”

　　“这么久才来人，我还以为没活干了。”

　　“鬼师说了怕有漏网之鱼。”

　　拎姚仪的那只鬼顿了半天，问了句：“漏网之鱼是什么鱼？”

　　两只鬼也沉默了。

　　“一种……品类的鱼？”

　　“你吃过吗？”

　　“没有，可能不好吃吧。”

　　边说边走了。

　　白珝：“……”

　　她探出头来，仰头问栾熠：“抓活人，不杀？那岂不是两大门派的人全在这了。”

　　“可能。”

　　她嘀咕道：“漏网之鱼，是指那些外出游历的搅屎棍吧。”

　　栾熠听她这么形容，低笑接道：“也有可能是臭苍蝇。”

　　“跟上他们，先救姚仪。”

　　“好。”

　　他们一路尾随，终于那几只鬼像是到了地方，雾里绿火晃动。

　　鬼道：“到了到了，我要继续回去盯动静了。”

　　有只鬼在点数：“一、二、三……不太对，一、二、三、四……好像少了什么。”

　　拎姚仪的鬼说道：“四啊，没错。”

　　他又重新点了一次，就是四个。

　　点数的鬼点点头，认同他。

　　完全忘了是四只鬼，不是四个数就对，他的同伴被砍头了。

　　然而谁都没觉得不对，只有栾熠知道不对，不过事情不大，都得死的，数不数，数对不对，不重要。

　　一抹红光，拉出血色残影，飞向他们。

　　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就逐个落了地。

　　袖珍刀有灵性，回到栾熠手中前还知道找个衣裳把刀上鬼气擦了。

　　姚仪的衣裳被借用了，不过她现在失魂般呆滞坐在原地，吓得不轻。

　　栾熠接过刀，蹲下查看这几只倒霉鬼。

　　白珝道：“这几只鬼……好像没之前那几个聪明。”

　　“低级鬼，负责抓人。”

　　连雾方向都看不清，说明等级低下可以一击致命。

　　“所以这个方向是对的吗？”

　　“是对的，他们身上有毒，会牵引他们在固定的范围待着。”

　　白珝凝眉：“毒？和皇上身上的莫非一样？”

　　“是。”

　　姚仪听见白珝的声音，猛转过头，一把拽住她的衣摆，整个人精神恍惚，惊恐的瞪着双眼。

　　嘴里嘟囔着：“有鬼，有鬼，好多鬼。”

　　白珝只好蹲下来安抚她，栾熠则是双手交叉立在一旁对姚仪满脸不悦与烦躁。

　　他语气冰冷对姚仪抛出：“能跟跟，不能跟就待在这里，四只鬼全死了。”

　　栾熠不耐烦的语气，让白珝猜测到什么。

　　“栾熠，我在想师父会不会也在这。”

　　他怔了下：“或许。”

　　白珝语气柔缓：“姚仪，这地方应该就四只鬼看守，现在都死了，也算是个安全地方，虽然不知怎么才能离开，但你若是看到机会就冲出去，不用管我们。”

　　姚仪死拽住她：“不、不行，我要跟着你。”

　　白珝：“那……好吧。”

　　栾熠：“要跟着就捂好你的嘴，弄出声搅了事我会先灭了你。”

　　姚仪缩躲到白珝身后，狂点头。

　　栾熠：“松开你的手，离她远点。”

　　姚仪只得犹犹豫豫的松开，安静退到他们身后，跟着他们往绿光方向去。

　　迷雾里传来一阵水声，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浴桶里被捞了起来，水声哗哗而流。

　　姚仪视线模糊看不清前路不小心撞到一张桌子，幸好声音不大，她手在桌边上摸索，想沿着边找路。

　　忽地，她感觉手中触到软物，好似摸到了谁的手，低头凑去一瞧，差点喊了出来。

　　桌上躺着的人，除了两眼睛能转悠，其他都无法动弹，像被控制住了，这人很眼熟。

　　是她从前身边的小倌之一，他的双眸充血，求救般紧盯住姚仪，而后他像在示意什么，眼珠子往上转了转。

　　姚仪顺着他目光上撇，昂起头，一个人趴姿横挂在她头顶，一张大脸怼到面前正与她对视。

　　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声都不敢出，只在受惊时发出呜鸣。

　　白珝警觉到身后异样，要从栾熠怀中探出脑袋回望，被栾熠阻止了。

　　他沉着脸说道：“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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