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手术室门前一群人中为首的那个走到他们面前，犹疑的开口道：“周杨，我、我们以前见过，你还记得吗？”

　　周杨眼角里噙着泪，“是，我记得，您是杨叔叔。”

　　“对、对。”杨老轻轻擦了擦泪，道：“你爸爸、你爸爸他是在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厥的，现在医生正在抢救。”

　　周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袁小圆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有人想跟他说话，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杨老也慢慢的坐在他身边，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当年老周两口子离开的时候，周杨才十六岁，现在他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们、他们真的亏欠家人太多太多。

　　周杨看向他，问道：“我妈？”

　　杨老摇了摇头：“你妈妈不在这个项目上。”

　　至于其他的，也许他也不知道，也许他知道，但是却不能说。

　　一直等到凌晨两点，手术才结束，医生们精疲力尽的从手术室里出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医生，医生疲惫的说道，“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后续还要精心的治疗和照顾，家属来了吗？”

　　“来了。”周杨站出来。

　　“好。”医生点点头，示意跟他过去。

　　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扶着杨老也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喝了一口水，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腰，然后又活动了一下脖子，道：“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这次晕厥多亏你们送来的及时，不然的话后果不敢设想，但是即便是这样，病人以后也很难再保证生活质量了。”

　　“您的意思是？”周杨不可置信的看着医生。

　　医生叹气道：“我不知道他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但是看今天的架势，想必他一定很重要吧，既然很重要，那单位和家属怎么不关心他的身体呢，这次晕厥是过度疲劳导致的脑溢血，抢救过来了，但是最好的情况也是半身不遂，以后需要专人照顾，还有，他的身体状况很差，长期的疲劳和营养不良已经拖垮了他，我怀疑，他应当还有别的疾病，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检查，慢慢来吧。”

　　杨老道：“医生，这跟、跟孩子没有关系，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的责任。”

　　医生见状也就不多说了，道：“总之，好好地照顾吧。”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袁小圆和周杨回到病房前，暂时还不能进去，但是可以隔着玻璃远远的看着。

　　这是袁小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公公。

　　他跟自己想象中的儒雅大叔的形象截然不同，虽然盖着被子，但是却还是可以看的出来，他的身形很消瘦，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指干枯粗糙，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插着氧气管，看不清五官。

　　“周同志，你好，我姓谢，周老他是我的老师，这些年，我一直和老师在一起。”一个戴着眼镜微微有些秃头的人走到他们面前说道。

　　周杨轻轻地点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他们，尤其是这位老师的学生，在自己见不到父亲的时候，是他陪着自己的父亲，自己对他又感激又有些嫉妒。

　　“你别担心，我会在这里照顾老师的，单位也会安排专业的护工来给老师最好的照顾。”谢成干巴巴的说道。

　　“好，谢谢你。”

　　周杨说完后对袁小圆道：“小圆，我们先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好。”袁小圆牵着他的手转身离去。

　　“周同志······”谢成喊了一声，他不理解周杨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离开，老师生了病，他作为儿子不应该守在一旁吗？

　　杨老也很疲惫，在年轻人的搀扶下道：“小谢别喊了，让他回去吧。”

　　他大致能明白周杨的心情，他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老周，唉~

　　这边派车把他们送回家，去女儿的房间看过了女儿，她们都已经入睡，周杨坐在女儿的床前，坐了许久。

　　天快亮了，他才回来，袁小圆紧紧的抱着他。

　　周杨伏在她的怀里终于哭出声来。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真的、真的已经很久了，很久了。”

　　“我知道，我知道。”袁小圆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孩子那样的温柔。

　　“我没想到、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再见会是这样的，我·······他明明是那么高大，他还年轻啊，他不该是这样啊。”

　　周杨最终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女儿们起床，袁小圆轻手轻脚的出来，大聪明问道：“妈妈，昨天你和爸爸去哪儿了，我们在张奶奶家吃的饭。”

　　“爸爸和妈妈有事情要办，这几天你们就在张奶奶家吃饭好不好？”袁小圆嘱咐道。

　　“什么事情，很重要吗？”小机灵问道。

　　袁小圆肯定的点头，摸了摸她们的脸，道：“对，很重要，对于爸爸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如果现在不做的话，爸爸会遗憾一生会自责一生的。”

　　大聪明和小机灵虽然还想问，但是看着妈妈的表情，只能将疑问暂时埋在心底，袁小圆叹道：“爸爸很爱你们，很爱很爱。”

　　“好了，你们快去买早餐吧，买了之后吃过赶快上学去，中午就在学校附近吃吧，晚上回来在张奶奶家吃。”

　　周杨这一觉睡到了中午了，等他醒来之后，看到放在桌上整理好的包，轻声道：“谢谢。”

　　“傻了，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说什么谢啊。”

　　两人吃完饭之后坐公交车来到医院。

　　“周同志你们来了？”

　　谢成看到他们惊喜的说道。

　　“嗯。”

　　周杨将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道：“医生怎么说？”

　　谢成忙说道：“医生说现在的情况还算是平稳，等到今天下午，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好。”周杨站在病房前看着里面的父亲。

　　他曾经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父子母子重逢的场景，或者他们是荣誉加身，或者他们白发苍苍，但是总是没有这样一种的，二十多年未曾见面的父子，此刻隔着一扇薄薄的门，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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