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苏叶注视着姬月白的脸庞, 又变得犹豫起来，到底该不该和他说，他能不能理解, 又或者, 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系统，你我共用双眼, 你看到了吗？”

　　系统沉默片刻：[看到了。]

　　“到底看到了什么？”

　　苏叶紧张得喉头发哽, 良久后说道：“人……成了纸片，我看到金夏成了纸片。”

　　他说完这话，姬月白却久久地沉默不语，苏叶仔细打量他，这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一动不动, 甚至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苏叶失望：“算了, 可能是我看错了……”

　　话音刚落，姬月白猛地钳住他的双臂, 苏叶甚至能看到他脖颈上突出的青筋。

　　“你……你再说一遍？”他说话声音极轻，仿佛在害怕打破什么似的。

　　“就, 就是，我看到金夏变得有点古怪——”

　　姬月白猛地抱住苏叶, 把他狠狠箍进怀里, 力道大得让苏叶骨头发疼：“你看得到，你果然看得到！”

　　苏叶用力推他的胸膛, 把人推开了一点, 惊异问道：“你莫非也能看到？”

　　“嗯，一直都都是。”姬月白轻轻道。

　　苏叶一滞：“……一直？”

　　“嗯, 自从我爹把他的内力传给我之后, 就成了这副模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 苏叶胸口却不可自抑地闷闷地疼。那个画面他只见过一次，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毛骨悚然，试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张纸片，平板的脸上甚至还能展现出喜怒哀乐，那副情状让人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姬月白却经历了至少五年。

　　是个人恐怕都会疯，无怪乎外界如此传言，这也能看出姬月白心性的坚韧。

　　“还有东西的味道，我也尝不出来。”他补充，“但你碰过的就可以。所以我知道你很特别。”

　　至此，苏叶心中再无隐瞒的想法，他不再在意系统是否联系上主机，透露秘密后是否会受到惩罚，把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系统的存在。

　　姬月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回应一两声，间或提出一点疑问。

　　“所以，我是在一本书里？”

　　“你不惊讶？”

　　姬月白轻笑：“现在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惊讶的。——唔，也不对，还是有的，不过我不告诉你是什么。”

　　苏叶：“……”幼稚。

　　“所以你去无念山庄摘了那朵花，放到你脑子里那个空间？这叫什么，须弥芥子？”

　　“我也不知道。”苏叶摇头，“我们也能这么理解。”

　　“你那系统查出来花是什么了吗？”

　　“没有。”

　　“真没用。”

　　系统：[……]

　　姬月白似乎天生不喜欢系统，未免一人一系统争执起来，苏叶扯扯姬月白的手指：“那寇向明跑了，要怎么办，肯定会回去宣扬是你杀了金夏。”

　　姬月白撇嘴：“爱怎么样怎么样，还能怕了他不成？”

　　苏叶却觉得不能这样，真要依从了姬月白的性子，事情肯定会出纰漏，想了想，推了一把姬月白：“放开我，我要下床。”

　　“不放！”姬月白耍赖把人箍得更紧，蹭够了后才松开手臂，“那一群纸片全在外头，不想见他们！”

　　苏叶摸摸姬月白的后脑：“那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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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月白在房里又磨蹭了许久，终于肯放苏叶出来。在姬月白的带领下，他们一路顺着回廊去到正厅，还没靠近，就远远地听到了一声爽朗的女性笑声。

　　苏叶：？

　　他们队伍里好像没有女人？

　　到了大厅门口，就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和阙北斗愉快地聊着什么，余光瞥见门口的两人，转头看过来，灿然地和苏叶打招呼：“苏小公子，你醒啦！”

　　苏叶觉得这人恁的面熟，左思右想都没能从记忆中回忆起这个人，她就已经热情十足地来到了苏叶的面前，伸手朝苏叶的手抓去。

　　姬月白倏然出手，打掉对方的手，脸色难看地说：“男女授受不亲，手不想要就跟我说。”

　　许梦竹大笑：“我的娃娃再过几年就能成亲了，姬庄主你也太过小心！”

　　“啊！是你！——许阁主！您醒啦？！”

　　“哈哈哈哈哈——还要多谢苏小公子替我解开蛊毒，不然我现在的粉坟头草都能有三尺高了！”

　　她这个比喻逗笑了苏叶：“您怎么来啦？”

　　“这不是听说你们在善州城出事了吗，原想着赶过来搭把手，谁知道让姬庄主给英雄救美了。”她调侃地说。

　　她的说辞成功取悦了姬月白，看这个女人也不是这么碍眼了。

　　众人回到大厅落座。

　　“许霄呢，他还好吗？”

　　“好，整天在我面前念叨着想你，说因为自己的冲动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要不是我拦着，这次就要跟我一起来了。他如今被我寄样在一个故交身边，安全隐秘，又有邹文看着，生命是无虞的。”

　　苏叶笑道：“那就好，劳烦许阁主挂心了，让您白跑一趟。”

　　许梦竹一挥手：“苏小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哪里有白跑一说。不过邹文的长老铁券终究效用有限。”她说着手腕一挥，一个东西飞向姬月白，对方接住，赫然是一块血玉。

　　“这是我的信物，见物如见我，将来若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可随意调动迎风阁的人手和财物。”

　　苏叶被对方这大手笔惊到了，姬月白却是心里门清。

　　许梦竹因为被大弟子喻蒙下毒陷害，被迫逃离迎风阁，即便最后仇恨得报，喻蒙伏诛，恐怕迎风阁也已经被阁中其他派系的势力控制，即便她现在回去，保不齐是新一轮的陷害。

　　如今许梦竹给的这个学玉佩，就像一个投名状，宣誓她投诚的决心。

　　这女人倒还有点意思，比那个整天搞弄些鬼蜮伎俩，说几句话都别有用心的寇向明要光明正大了许多。

　　姬月白对苏叶说：“这东西我就帮你收下了。”

　　苏叶连连点头，一块缠龙钥已经把他折腾得够呛，哪里还挨得住第二波。

　　许梦竹一直在观察苏叶和姬月白的举动，尤其姬月白，但看他坦然受下了，心里舒了口气。

　　苏叶视线调转，看向一直坐着默不作声的云玄溪，起身来到他旁边，冲他长长地作了一揖：“多谢云少侠的仗义相救。”

　　“无妨。”云玄溪冷淡地说。

　　苏叶直起身：“不知道云少侠是怎么认出我的？”

　　“香味。”

　　苏叶了然，更进一步确定了，云玄溪和姬月白之间，恐怕并非简单的萍水相逢。

　　“苏叶还有一个问题。当时我们离开之后，不知道寇向明是如何把那件事遮掩过去的？”他口中的那件事，自然是指寇骅阳的事。

　　“送钱。”

　　回答简单粗暴，苏叶却已经大致勾勒出了寇向明那会儿的做派。恐怕又是打一波苦情牌后，直言自己对寇骅阳的事情毫不知情，再送足了金银。他在江湖的地位加上到手的银钱，不愁那群人不闭嘴。

　　真是他一贯的伎俩。

　　“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会对姬月白如此执着？”苏叶疑惑。

　　许梦竹冷笑：“这还不好理解吗？知道他腌臜事的那群人，能堵住嘴是最好的，堵不住嘴，就得让他永远无法开口。”

　　这个做法着实让人汗颜。苏叶又道：“这次让他逃脱，恐怕会弄点什么别的动静出来。倘若上面两个都做不到，那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让他说出来的话，没有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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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梦竹对寇向明可谓了如指掌，短短一句话，概括了寇向明的整个行事指向。

　　寇向明逃跑之后，短短两天的时间，就传出了姬月白残杀金夏的江湖传言。

　　据当时在场的武林中人讲述，他们亲眼目睹了金夏死状凄惨的尸体，那场面惊骇非常，即便是刀口舔血的武林中人，见之也无不侧目。

　　再经过寇向明添油加醋一番，便把金夏形容成了勇斗疯魔的姬月白，为了给同伴争到逃跑机会的勇武无匹的大英雄。

　　一时间江湖上群情激奋，纷纷对姬月白出言声讨，连对他名讳避而不谈的习惯都临时改掉，直呼他为魔头。

　　苏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片刻，问道：“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姬月白：？

　　姬月白：“带你回来疗伤。”

　　“金夏的尸体呢？”

　　姬月白嫌弃：“你要让我把他埋了？”

　　苏叶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看来，在我们离开之后，寇向明恐怕又回到了无念山庄，把金夏的尸体运了下去，还添油加醋地给跟随而来的武林中人编了一个感动人心的故事。”

　　不得不说，寇向明十分擅长攻心策略，知晓自己权威的地位该如何使用，才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要是不管这件事，于他们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毕竟姬月白的名声已经不能更差了。

　　但是……

　　苏叶听着江湖上那些人针对姬月白的传言，恨得牙根痒痒，对于寇向明这种小人，如果不彻底把他打趴下，让他从此再也翻不了身，他便会不依不饶，直到彻底拔出眼中钉。

　　事不过三，苏叶不想他继续蹦跶下去了。

　　既然这人如此喜欢占领舆论高地，那不如他们就同台打擂，看看谁能笑道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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