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焕梅叹了口气：“姜左锋是个不要脸皮的，厂里的工作丢了，他也不想着去找活干，成天是和闺女要钱花，养活寡妇和儿子，你这一回来，往后可指望谁去？”

　　白香芝哭的更大声了，那悲戚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姜栀的耳膜。

　　她抬了抬手，语气有些冷：“别哭了。”

　　白香芝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姜栀，乍一止住哭声，还有些一噎一噎的。

　　田焕梅也噤了声。

　　姜栀如今是姜家村的“财神爷”，谁都得罪不起，要知道，她从指缝里漏出一些就能抵村子里的人辛苦十天半个月，其他村子不知道有多羡慕他们。

　　他们村日子好了，家家户户隔三差五还能去割二两肉，这么一发达起来，倒是引得不少人想迁到他们村里来过日子，村里的大姑娘小伙子，连谈对象都容易了许多。

　　这一切，可都是眼前这妮儿带来的。

　　“姜丁香已经有了出路，往后她会回来养你，至于姜左锋，没有男人就活不了了？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不要整天只知道哭。”

　　“你要学会怎么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怨天尤人，想着依靠别人。”

　　“我们的母女情分早在你把我赶出家门时就了结了，如今说再多也无用，这番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是一百块钱，足够你安顿自己。”

　　姜栀把一百块钱递到白香芝的手里，语气十分平淡。

　　她没管僵在原地的白香芝，转头对田焕梅说道：“姜左锋的所作所为，是应该受到批评的，德海叔不能坐视不管，总要给白同志一份尊严和体面。”

　　“是离婚还是分居，这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姜栀说完，上车离开。

　　汽车轰鸣而去，独留站在原地的白香芝和田焕梅。

　　田焕梅看了看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白香芝，叹了口气：“行了，有她这句话，村里还能不管你？总能活出几分人样来，把钱拿好，可别傻乎乎的给了姜左锋。”

　　白香芝鼻头一酸，攥着钱就想哭，但想到刚刚姜栀说的话，又硬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她语气略有些哽咽：“焕梅，你说我……你说我这么多年是不是白活了？”

　　田焕梅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她看向白香芝的眼神却带着怜悯和同情，其实当年她把人给赶出家门，村里人都拍手叫好，毕竟姜栀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现在……却是后悔也晚了。

　　他们一家人，算是活生生把一个宝贝给推了出去。

　　如今，姜家过的有多惨，就足以说明他们有多后悔。

　　……

　　姜栀坐在车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所有人倒好像都变了似的，不仅变了，也都有了各自的归属和结局，姜家村，唯一值得她费些心思的，应该也只剩下村小学的安天赐了。

　　这么想着，姜栀就道：“孟岚，去村小学。”

　　“好的，老板娘。”

　　村小学。

　　姜栀刚走到学校门口，迎面就碰上了推着自行车，准备骑车离开的安天赐。

　　安天赐今天穿着白衬衫，一如初见时那样，高高瘦瘦，阳光俊朗，在看到姜栀时，脸上露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容，迎上来打招呼：“姜栀！”

　　他的态度很平静，既不热情也不疏离，就像是面对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姜栀黛眉舒展，轻笑道：“去哪儿？”

　　安天赐说道：“哈哈，巧了不是，我刚结课，正准备去你的出版社拿份报纸。你呢，我听说你去上京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栀扬了扬唇角：“刚回来。”

　　安天赐点了点头，又道：“那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

　　“有个事情想问一下你的意见，我准备重建村小学，地址设计都可以由你来。”姜栀语气从容，就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安天赐嘴唇动了动，那颗本来平静下来的心脏急促跳动起来。

　　他知道姜栀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到偏远山村去支教是他的愿望，不过，重建村小学？

　　姜栀看出他的疑惑，笑了笑：“你不是孤家寡人，林姨和你父亲只有你一个孩子，他们年纪都大了，你若真去山村支教，那他们怎么办？”

　　听了这话，安天赐神色一震，难掩错愕。

　　他以前只想着完成自己的理想，但从未把家人考虑进去，山村支教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回来的，往后天长日久，父母怎么办？

　　他没有结婚，妻子孩子都没有，连一个念想都没办法留给父母。

　　安天赐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你说的是。”

　　姜栀颔首轻笑：“那我重建村小学，你可愿意出一份力？”

　　安天赐的决定她一点都不奇怪，他一直是个善良的人，喜欢考虑别人，有父母亲人在前，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弃这里的一切，跑到深山老林里当支教？

　　虽说这么说的确是有“胁迫”安天赐的意思，但她也确实是为林惠之考虑了。

　　林惠之能让安天赐离开沁县，来到姜家村当个小小的村教师，就知道她其实是十分开明的母亲，她已经放任过安天赐一次了，如果再有第二次，孩子走的更远了，只怕她也会难以承受。

　　“我知道你想让村里的孩子都可以上学，虽然让你留在姜家村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每年都资助一些大山里的孩子，让他们可以走出来学习知识，这样可行？”

　　姜栀语气很郑重，她确实十分感激安天赐当初的帮助。

　　那个时候她又要照顾受伤的小曜，又要看顾懵懵懂懂的小戈，还要寻找流落在外的其他孩子，分身乏术，如果不是安天赐，她都不知道该相信谁。

　　安天赐认真看了看姜栀，半晌，才坦然又可惜地道：“我想，没能追求到你，应该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他说罢，没等姜栀开口，又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建设学校，也替孩子们谢谢你。”

　　“姜栀，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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