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熬了一夜，他现在确实极困。

　　柔软的床铺满是洗衣液的香味，带着家的味道，令他安心，也令他伤感。

　　因为下一次，他说不定就无法回来了。

　　莫生死后变成鬼，拥有能带他们离开游戏的道具，至少可以让自己的尸体回到现实，而他呢？

　　死在游戏里的玩家，大概率是不能了。

　　秦渡人以前不信鬼神的，昨晚在部队里也没见到鬼，白天更没看见鬼，直到在莫生家里看见莫生。

　　他所觉醒的精神力不仅存在于游戏副本里，回到现实中依旧能够感应和使用，并且在昨夜的一项实验中向其他人展示了精神力的运用。只是没有终端，无法取出背包里的道具。

　　因此他更加偏向游戏最终目的在于激发人类精神力的猜测。没想到看见鬼的能力也随之到了现实。

　　看得见莫生或许也是精神力带给他的改变之一。

　　秦渡很快睡着，直到下午一点多才被喊醒吃饭。秦妈妈心疼孩子，特意晚了些才喊人起来。

　　午饭只有两个人在家，简单随意的吃了一些，其他家人最快要在下午才能赶回来。

　　饭后秦渡洗碗，莫生就坐在秦妈妈旁边的沙发上陪着她看电视。今天周末，她正好休息不上班，老二偶然回家，她有一肚子话想说，哪里看得进电视。电视机开着，她是一个字没听进、看进去，注意力一直在厨房门上。

　　好些天没看上电视的莫生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哪怕是广告他都看得认认真真。秦渡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莫生坐姿乖巧的在沙发看电视。他视线一偏，发现电视里正在播广告。

　　秦渡：“……”

　　“来，坐着看电视，下午就别睡了，省得晚上睡不着。”秦妈妈招呼秦渡坐下，将遥控板递给他。

　　秦渡明白她其实是想和自己说说话，于是在她身边坐下来，象征性的接过遥控板，余光却一直关注着莫生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莫生想看什么，不好随意换台，遥控板拿在手里握了一会儿便又放下。

　　“老二啊，我想起一个事，上星期有个小孩来我们家，说是你朋友，拿了个东西给你。”秦妈妈说着指指秦渡房间，“给你收右边屉子里了。我们也不认识那孩子，你爸怕有什么问题，就叫老大给查了查。就是个普通玉坠子，不值钱也没藏东西。”

　　秦家人不是在机关工作就是在部队工作，特别是秦渡时常执行保密性高的任务，因此有些谨慎。

　　秦渡心里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妈妈口里的人应该是莫生。他连忙回房找出玉坠。

　　是一枚小巧的玉石雕刻小葫芦吊坠，秦渡从衣领里扯出一条红绳，绳上挂着枚一模一样的坠子。

　　除了贴身衣物，其余所有道具都在游戏背包里，无法在现实里取出，但莫生赠送的这条项链却跟着到了现实。

　　莫生的小脑瓜从房门口探进来，扒着门口看秦渡翻出玉葫芦吊坠，他还挺高兴。

　　“真的送到你手里啦！”莫生开心的说，“我怕在游戏找不到你，特地送了一个葫芦到你家，让你家里人转交。”

　　莫生明知秦渡看不见听不见，却好似在与他对话：“两个葫芦其实一样，不过你戴的那个上次被我吸空啦没来得及补，正好另一个也到你手上了，那我就放心啦。”

　　秦渡捏着玉葫芦的手微不可查的颤了下。

　　莫生的声音低了下来：“可以放心了……一只葫芦里封存了我全盛时期五成法力还有我的阴气，能在鬼物攻击的时候自动抵御，当做防御法宝挺好的。本来两个葫芦能顶一整只我的，可惜另一个……回游戏之前我再封一点进去。”

　　秦渡紧紧攥住手心，将两只玉葫芦牢牢攥在手里。

　　原来莫生送给他的是如此贵重的礼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莫生一直在试图保护他。

　　“法力”“法宝”这些词秦渡小时候看电视听过、见过，所以不难理解莫生的意思。虽然不清楚莫生的实力如何，但也知道五成是一半的意思，可见莫生的这份礼物有多么用心。

　　秦渡将玉葫芦穿进脖子上的挂绳里，两只葫芦吊在一根绳上，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将项链塞进睡衣领子里才走出房间。

　　秦妈妈问：“找到东西啦？”

　　“嗯。”秦渡毫不犹豫的点头。

　　妈妈便笑着问他：“他真是你朋友啊，上哪拐来的小朋友？”

　　游戏相关的问题尚且属于机密，秦渡不好直接回答，干脆不回答。

　　秦妈妈回忆着莫生的样子，嘴角笑意不减，瞧着自己儿子不知如何作答的样子调侃说：“我记得你在幼儿园喜欢跟乖巧可爱的小朋友玩，敢情长大了还初心不改啊哈哈哈。”

　　秦渡哪记得自己幼儿园的事，登时神色变得尴尬又无奈，“妈……”

　　“哈哈哈哈好，不笑你不笑你，我也喜欢乖巧的小朋友。”秦妈妈说着说着，心里倒冒出些酸涩来，“挺好的，我还以为你工作性质原因，不会再交什么朋友了，读书时的朋友你又都不联络了。唉……”

　　秦妈妈一边为秦渡的工作骄傲，一边又为孩子因为工作而孤僻独行操心。

　　“要不要请朋友来家里玩？”秦妈妈又问。“那孩子在读书吧？看着年纪不大，要是毕业找工作妈妈可以帮忙介绍哦。”

　　莫生听秦妈妈接连提起自己，有点羞涩的飘在秦渡身边说：“不用啦阿姨，我端铁饭碗呢。”

　　“人还小，以后再说。”秦渡搪塞说。

　　莫生根本没有以后。

　　秦渡将难过的心情掩藏在平静的表情下面，陪妈妈边看家长里短的肥皂剧，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秦渡擅长揣摩心理、分析推理，秦妈妈和他看电视聊天，就喜欢听他分析剧情，一起猜测肥皂剧的狗血剧情。但不能跟他一道看破案剧，因为可能会在第一集 被剧透。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秦爸爸率先回家，他明天要出差，今天是去加班。

　　父子相见，秦爸爸没有像妈妈一样情绪表现得外露，但眼神里可见他对于这个孩子的想念。秦爸爸拍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秦渡肩膀，嘴上直念叨：“回来就好。”

　　第二个回来的是大哥，接到秦妈妈的电话，他特意打报告回家一趟，紧赶慢赶从部队所在城市赶回来，幸亏如今交通便利，两地隔得也不算远，几个小时就回到了家里。

　　大哥和秦渡有几分像，脸都长得像爸爸，不过秦渡是家里长得最高最壮的，大哥从气质到身材都更像爸爸，一身的书卷气，戴着眼镜，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莫生非常有礼貌的跟着秦渡喊人，喊秦爸爸叔叔，喊秦大哥大哥。

　　秦家人都两年多没见过秦渡了，秦爸爸心里高兴，晚饭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菜，秦渡和他大哥打的下手。

　　秦大哥也高兴，他军衔没秦渡高，在部队做文职，但至少一年到头有几天假可以回家，平时真有急事也能请假回来。他弟弟却是一离家就几乎失联的状态。

　　别说回家，多数时候连电话都打不通。

　　每当想到秦渡过的什么日子，他就觉得自己军衔低些没什么，至少比秦渡自由。

　　一家人团团坐在餐桌前，秦爸爸脱下围裙入座，一看桌上的人，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少一个？老三呢？”

　　秦妈妈无奈的说：“老三说晚上有个应酬，晚点回。”

　　秦爸爸脸上不高兴，语气却不是很重，“一天天就他忙，老二难得回来他还要应酬。等他回来我要问问什么应酬比一家人吃团圆饭还重要！”

　　秦妈妈赶忙灭火，“可能谈大生意呢，再说你不也有推不掉的应酬吗，你领导喊你吃饭你敢不去吗？”

　　秦爸爸瞬间哑火，那确实是不好不去的。他们秦家还没嚣张到谁的面子都不用给的地步。

　　秦家一家人都坐在桌子前，莫生瞅着满桌子菜和温馨的家庭氛围，忍不住挪到秦渡身旁，在他椅子边抱膝坐下，身子靠着椅子腿。

　　秦渡眼睁睁看着莫生在自己脚边坐下，腿脚都僵住了，绷紧肌肉，不敢让脚往旁边挪，生怕踢着莫生。

　　哦，他忘了，人不能触碰到鬼。

　　秦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客厅里电视正播着新闻，一家人轻松而温馨的吃饭听新闻，偶尔就着新闻聊上两句，交流一些能对外说的消息。

　　这种时候秦渡很少说话，以听为主。晚餐进入尾声，大门突然打开，原来是老三秦励提前结束应酬回来了。

　　秦励换了拖鞋直奔餐厅，刚开口说一个字就愣住了，瞠目结舌指着秦渡脚边惊疑不定问：“二、二哥怎么让客人做地上？”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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