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答案更倾向于后者。

　　如此玉石俱焚的招数，万不可能是夏国所为，那便意味着朱砂和父亲陷入了更危险的漩涡之中。

　　燕十三不知道自己在找了多久。

　　他的身体本就是大病初愈，再加上麻醉剂的后遗症，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放弃。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继续前进！

　　“只要我没有看到尸体，我就不相信他们死了。”

　　皇天不负苦心人，就在他筋疲力尽将要晕倒时，燕十三总算看到了一片熟悉的布料。

　　红艳艳地，挂在枝头。

　　远远地看上去好像海棠花迎风绽放一般。

　　他眼底溢出喜色，连摔带爬地走过去，捡起那片布料。

　　“是她！”

　　试问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还有谁像她一样喜爱红色长裙。

　　有了线索，燕十三更加不会放弃希望。

　　终于，在一片烧焦的树林中发现了他们。

　　朱砂长发披散，席地而坐。

　　身后是失去了生机的焦黑土地，丝丝火苗宛如毒蛇一般吐着信子。

　　张扬红裙为这片黑白世界添上一抹色彩。

　　“妈咪……”

　　燕十三冲着她大喊，可惜朱砂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

　　自顾自地抱着怀中的人深情地说道：

　　“毅哥，咱们说好的不离不弃的。”

　　“你还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周游世界的，你醒醒……不要睡了好不好？”

　　“你总说我太笨了，要是没有你的保护以后要怎么办？”

　　“还有十三……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真正团圆，你忍心丢下我们母子吗？”

　　……

　　她怀中的人已经没有气息了，从身体冰凉的程度来看他应是两个小时以前就死了。

　　一直没有闭上眼睛，保留着一口气就是想再见一面自己今生最爱的两个人。

　　在他精神快要崩散的最后一刻，他等来了自己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战毅眼含泪光地看着她的容颜，这一眼似乎想要将她永远镌刻在灵魂深处一样

　　“毅哥~不要，不要丢下我。”

　　她十八岁以后就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了，战毅看着她的眼泪，无比心疼。

　　只可惜他再也没有力气将他的小姑娘抱入怀里，安慰一下她了。

　　“别伤心……我早该死了……容儿，如……如果还有下辈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话音刚落，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口血吓坏了朱砂，听着男人对自己的称呼，她的眼泪一直无法停下来。

　　徐龄容。

　　她的本名。

　　这个名字早就随着良知被她丢弃到了脑后。

　　自答应成为他手中的刀那一刻起，朱砂——就成了她的代号。

　　徐龄容这三个字，好像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一样，差点被她忘记了。

　　可在战毅心里，她从来不是朱砂，一直都是自己心目中那个纯洁善良的小女孩。

　　战毅知道自己这辈子对不起她，现在能够死在容儿的怀里已经是上天待她不薄了。

　　那她呢？

　　之所以对自己不离不弃，到底是爱多一点，还是……感恩多一些？

　　这个问题困扰了战毅一辈子，因为吃醋他还犯下了不少错误导致容儿差点得了精神病。

　　“容……容儿，答应我……好吗。”

　　下辈子，他一定不会再碰其他女人，全心全意只爱她一个。

　　下辈子，他一定不会再留恋虚名权势，只守着她和十三过平凡人的日子。

　　下辈子……他真的好想有下辈子。

　　“我答应你！”

　　朱砂哽咽地应答道。

　　啪嗒——

　　滚烫的眼泪掉在他嘴唇上，战毅伸出舌头舔了舔。

　　真苦。

　　这就是眼泪的味道吗？

　　他曾对她说过：眼泪是弱者的象征，只有废物的人才会用哭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后来，她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再苦、再痛也忍着。

　　但朱砂不知道，他后来后悔了。

　　比起那个坚强

　　“太好了！容……容儿，照顾好自己，还……还有十三。”

　　“来生……再，再见。”

　　一行无声的眼泪从男人的眼中滑落，他终于可以闭上眼睛了。

　　好累！

　　这辈子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疲惫过。

　　见到了心爱的女人，他松了一口气；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死之前再见儿子一眼。

　　细想他战毅这一辈子，不是一个称职的好丈夫；同样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好父亲。

　　费尽心思算计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遭到别人算计，死于异处。

　　荣华富贵如同过往云烟，声名权势如镜花水月一场，全是虚妄。

　　再没有什么比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珍惜身边的幸福来得重要！

　　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若是早一些该多好。

　　再见了，这个肮脏的世界。

　　这个……肮脏的我。

　　随着最后一声叹息，他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自朱砂掌心滑落带走了她所有希望和泪水。

　　“毅哥！”

　　“父亲！”

　　迟来一步，竟成终生遗憾。

　　燕十三赶到他们身边时，父亲正好断了气息。

　　他不敢相信那个可以一手顶起整个战家的父亲，那个冷漠寡言的男人，真的就这样离他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到我来……”

　　双膝跪在父亲渐冷的身体旁，燕十三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和他说。

　　坚强如他，从来不爱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今天却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这一点来看，他其实和朱砂很像，遗传了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强。

　　朱砂双手抱着战毅，却还要腾出一只手来安慰燕十三道：

　　“别哭，他不喜欢眼泪，你看我不也是没有哭。”

　　“妈咪。”

　　燕十三疲惫地倒在她怀中，没日没夜的奔跑后他早就失去了离去。

　　头顶上传来朱砂温柔如风的声音，她问道：

　　“十三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弹琴，好像是《第十三只眼睛》”

　　“真好听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轻轻哼唱着优雅的旋律，目光看着怀中、她今生最爱的两个男人。

　　“妈咪~别唱了，父亲已经死了，以后你还有我。”

　　燕十三刚想伸手去替她擦眼泪，谁知令他猝不及防地事情发生了。

　　朱砂她——殉情了。

　　“扑哧——”

　　匕首划破血肉的声音沉闷得像是踩在雪地里一样，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腹部流出来。

　　因为裙子是红色的，完全和血液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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