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 自助餐厅。

　　由于已经过了晚餐点，所以店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这是一家日式铁板烧自助餐厅，有三个档位的价格, 最高的一档单人价要三百多，哪怕对大学生来说也不会太低。

　　梁琦微笑着开口：“烟姐，今天我请客，你就不必客气了，这家的餐品都是自助的, 烟姐喜欢吃什么，随便点就好了。”

　　林若烟叹了声：“小梁, 是你客气了。咱们虽然都是小媛的朋友，但也只见过一次面，你实在用不着请我吃饭的。要不这样，费用咱们俩一人一半……”

　　“没关系的, 烟姐, ”梁琦不适时宜地打断她的话，“既然都是小媛的朋友, 那么我们就当认识一下吧, 一顿饭而已, 烟姐也别太放在心上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再拒绝就是我不礼貌了, ”林若烟微笑，“这顿饭我就不与你争了，下次有空的话, 我再请你。”

　　一来一往, 谁也不欠谁, 但却无形之中牵起了彼此间的人情。

　　林若烟并非想占梁琦的便宜, 人情这东西，有来有往才能长久，这道理她心里明白。

　　不过她并不介意和梁琦之间有人情往来，甚至打心底里希望能和梁琦有这样的往来，哪怕价格贵了些。

　　第一次见梁琦，她就认出了梁琦身上背的名牌包，猜到了梁琦的家境。和姜媛聊天的过程中，更让她笃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自从母亲过世后，全家的压力都在她一个人身上，父亲因为瘫痪，每个月还有固定的治疗费，她不可能永远在一家便利店打零工。

　　她必须找更好的工作，为自己将来谋后路。

　　而梁琦虽然还是高中生，但她的家境多少能对自己有些帮助。

　　所以她愿意和梁琦交这个朋友。

　　“烟姐，先点单吧。”梁琦主动将桌上的菜单递给她。

　　“谢谢。”林若烟接过菜单，缓慢翻看起来。

　　许久后。

　　“一份波士顿龙虾，芝士扇贝、青口贝、三文鱼都要双人份，再一份红酒鹅肝。”

　　“一份波士顿龙虾，芝士扇贝……”一旁的服务员重复着她的话，一边用点餐的仪器记录着。

　　林若烟将菜单合上，重新递给梁琦：“剩下的你挑吧。”

　　梁琦重新接过菜单，却没有看，而是将菜单摆放到了方便，对服务员说：“我要一份芒果沙拉就够了。”

　　“芒果沙拉是吗？好的，那就先给两位上这些，不够的话两位再叫我。”服务员说完就走了。

　　“午饭吃得晚，不怎么饿。”梁琦微笑着解释。

　　“原来是这样，”林若烟颇为理解地笑了，拿过一旁的水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午饭和小媛一起吃的吗？”

　　“是啊，在我家点的炒饭。”

　　林若烟诧异：“怎么没和小媛一起出去吃？”

　　虽然她很想交梁琦这个朋友，但她心里很清楚，她和梁琦还只是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远比不上姜媛和梁琦之间的友谊。

　　梁琦和姜媛在家吃炒饭，却在晚上请她去自助餐厅吃饭？

　　无事不登三宝殿，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倒让林若烟觉得有些意外了。

　　难道说真的只是纯粹想和她交个朋友么？

　　服务员很快给两人上了菜。

　　这家餐厅食材新鲜，做法专业，光是闻着气味也能对口感肖想一二。

　　林若烟尝了一只青口贝，见梁琦没有动静，于是便提醒她：“我要的两份，你也趁热吃吧。”

　　“好。”梁琦没有说什么，安静地用餐。

　　“这家的口味确实不错。小梁，你选的店不错。”林若烟称赞道。

　　“是挺好的，”梁琦舀了勺芒果沙拉，“不过我觉得，味道还是不如媛媛今天送来的芒果甜。”

　　“是吗？”林若烟听见这话，嫣然一笑，“其实那礼盒是小媛特意挑选的，也是我们店里卖的，老板知道她要送人，特意给了她一个最低价，你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确实味道很好。不过这么好的水果礼盒，多半不便宜吧？”

　　“不贵。也就二百三而已。”

　　在林若烟看来，这个价格对梁琦来说的确不贵。相比这顿饭的价格，实在低了太多。她如果说贵，怕是要让梁琦看笑话了。

　　梁琦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数字。

　　二百三。

　　她自小家境优渥，从小到大从没有在金钱上受过委屈，学生时期的生活费和零花钱总是比同龄人多出许多，但她也很清楚，对姜媛这样的家境来说，二百三买一盒水果意味着什么。

　　“烟姐，这礼盒未免有些贵了吧？”

　　“都是些进口的水果，难免价格高点。这也是小媛的一番心意，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是吗？那真是费心了，”梁琦没有拆穿关于进口水果的谎言，“不过水果的营养和口感未必是越贵越好，就像我今天吃的芒果沙拉，虽然昂贵，但却不如烟姐让媛媛送来的甜，所以我想，送礼也是如此，不必拘泥于包装外观，路过的散称水果也未必就比包装精美的差。”

　　“小梁，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不也说小媛送去的芒果很甜？这说明水果的品质还是不错的，起码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水果摊的虽然也有口感好的，但个头小，买到不甜的概率也会大些。”

　　听到这些话，梁琦唇边笑容淡了几分。

　　林若烟是姜媛在便利店的同事，也是借钱给姜媛的恩人，还是教姜木画画的家教老师，将来姜媛姐妹还得和她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梁琦并不想将两人间的关系弄僵。

　　但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的。

　　梁琦静静开口：“烟姐，我也实话和你说了。媛媛家里没这么阔绰，现在又正需要钱，所以这种不必要的礼物，其实没有必要让她去买。当然，我知道这是你和她的一番心意，也知道她敬重你、信任你，不过送过于贵重的礼物并不能带来任何好处，所以我想，以后没有必再要去花这些冤枉钱。你说是不是呢？”

　　这些话说得很委婉，但梁琦相信林若烟是明白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林若烟不由一怔，对上梁琦目光，无数想说的话都止于喉间。

　　她自诩阅历丰富，然而在这个高中女孩面前，却觉得对方有一种和同龄人不符的成熟。

　　她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事儿是我欠考虑了。”

　　“烟姐客气了，”梁琦手指触碰到杯脚，以水代酒，举起杯子，“今天和烟姐说这些，也是因为烟姐是媛媛很重要的朋友，我知道你帮了媛媛许多，烟姐为人仗义，我也很希望能和烟姐成为朋友，还希望烟姐不要嫌弃才是。”

　　“小梁，瞧你这话说的。小媛和姜木那小子跟我渊源也深，能认识小媛的朋友，我也很高兴，又怎么会嫌弃？”

　　“烟姐会这么想我就放心了，”梁琦缓缓放下杯子，“还有件事，我听媛媛说，之前徐阿姨身体不好，媛媛在你那里买了些补品，我想……烟姐推荐的应该都是挺好的东西，但对媛媛来说，恐怕有些超出她的负担能力……”

　　说起这个，林若烟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无奈：“这点我也清楚。但阿姨身体一直不好，我让小媛买的补品也都是强身健体的，长期喝下来对身体有益。我从认识的人那边拿货，也尽量给她最低价，但这价格实在没法降下来……”

　　“我理解烟姐你的不容易，也知道烟姐是爽快人，”梁琦说，“不如这样，烟姐都卖给我，如何？”

　　“你？”林若烟略有些错愕，对上梁琦目光，隐隐觉得梁琦对姜媛的有一种超乎普通“朋友”的关心。

　　“我不还价，烟姐卖给媛媛多少，就卖给我多少，不过……还希望烟姐能对媛媛保密，卖给我之后，就别再卖给媛媛了。”

　　“这……”林若烟迟疑。她已经隐约从梁琦的话里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她需要钱，平时帮二伯家里带货，都是偶尔才能卖出去一些，以姜媛的经济能力，也没有办法大量购买。

　　但是梁琦不同。

　　对梁琦来说，买这些补品就像买水果摊上的水果一样容易。

　　既然这样，何乐而不为？

　　林若烟轻叹一声：“想不到你对小媛这么用心。”

　　梁琦未置可否，问她：“既然这样，烟姐答应我么？”

　　林若烟一点头：“行，我就帮你瞒着这件事。”

　　*

　　当天晚上，姜媛就接到了林若烟的电话。

　　“小媛，真不好意思，二伯那边的补品卖光了，这段时间暂时没法卖给你了，等以后有货了再通知你。”林若烟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语气充满了歉意。

　　“好，我知道了。没关系，谢谢烟姐。”

　　姜媛挂断电话，在床上了抱住了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微微侧过头看向窗外夜空中悬挂的明月。

　　月光很美，但是也很冷。

　　母亲身体未恢复，欠烟姐的钱还要好久才能还清，姜望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而她的学业也会越来越繁重……

　　她突然觉得好累。

　　姜媛将脸埋进膝盖。

　　她闭上眼睛，仿佛只要不去看这个世界就不必面对这世上的艰难坎坷，能永远在梦境里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几乎快要这样睡着，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几声。

　　半睡半醒间她睁开惺忪睡眼，扭过头，看见床上的手机有未读的微信消息。

　　【曲奇小饼干：媛媛，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不用在烟姐那边买补品了。】

　　【曲奇小饼干：今天收拾东西发现我妈学生以前送的补品，结果我妈嫌味道苦，一直放着没吃，都快给忘了。】

　　【曲奇小饼干：她让我处理掉，干脆都送给你吧。】

　　作者有话说：

　　晚点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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