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血月宫。

　　混沌叼着包袱懒懒地守在主殿门口，安静地等云疏胖揍完魔尊大人，右使恭候在殿外，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云疏抢过花无殇手里的话本往门口一扔，混沌适时变大身形接住，然后哼哧哼哧地变小，用爪子将话本塞进包袱里，扯着系带狠狠一拉，杜绝了任何拿出的可能。

　　花无殇敢怒不敢言。

　　云疏出完气，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郑重地抱拳行礼作别：“这半个月来，多谢照拂了。”

　　花无殇凝眸望着他，少年的容貌本就昳丽，又生了一双多情目，眼尾自然上挑，眼角眉梢处都带着无限风情。

　　如今眉心的红莲又给他添了几分妖冶邪肆的美，勾魂摄魄，惑人至极。

　　云疏剖丹后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被混沌和花无殇带回血月宫疗养。

　　虽然身体里的聚灵液在不断发挥作用，但终究是没了灵丹，已经不能修炼灵气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少年的身体不仅对魔气丝毫没有排斥，反而很喜欢，且极为霸道，哪怕是血莲池充沛的魔气都不够他吸收的，花无殇瞧得惊奇，不断给他提供魔界至宝。

　　本源之灵和魔气在体内混合交织，被少年的身体尽数吸收。

　　故少年半月前苏醒时便展现出了比原本更强悍的实力，功法修为皆不同于正邪两道，自成一派，奇诡异常。

　　也算是不破不立，重获新生了。

　　花无殇哑着嗓子问：“你想好去哪了吗？”

　　他看向少年的眼神炽热非常，丝毫没有收敛——正如他费尽心力想要打动少年的心将他留下那般，情感浓烈而明目张胆。

　　但花无殇清楚，少年并不属于任何人，自己厚着脸皮留了他半个月已是极限。

　　男人的眼神太过直白，但云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无所谓道：“大不了四海为家，乐得自在。”

　　“如果你厌倦了那样的生活，我是说如果......”花无殇眸光微闪，试探道，“你会回魔都吗？”

　　云疏侧过脸，捂嘴轻轻地笑了一声，带了点促狭：“魔尊大人何时变得这么矫情了？”

　　花无殇闻言愣了愣，随即也跟着笑了出来，眼尾上挑，一如往常那般肆意不羁，俊美妖邪。

　　云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顺势滑进男人的领口狠狠地摸了一把，成功唤来一道闷哼，桃花眸微微流转，泛着潋滟光华。

　　“身材保持得不错。”云疏吹了口流氓哨，展颜一笑，“走啦！”

　　他转身对混沌招了招手，混沌叼着包袱纵身往少年掌心一跃，熟稔地爬上他的肩，右使弯腰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花无殇望着少年瘦削挺直的背影，跟随他走到殿门前，安静地注视着他逐渐远去。

　　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云疏——”

　　混沌应声回眸，却只能勉强看见巍峨宫殿处两道模糊的人影。

　　花无殇期待着少年回头，至少还能再看他一眼，然而云疏只是无声地挥了挥手，只留给他肆意潇洒的背影。

　　微风四起，吹拂起少年的衣角，等风停时，模糊的视线里早已没有了想见的身影。

　　好似那阵风，把少年给一并吹走了。

　　在魔族看来，云疏未免太过冷心绝情，尊上不顾一切地救他，放下尊严追求他，恨不得把心剖出来让少年看看自己有多爱他，可少年还是走了。

　　可没有一个魔族觉得云疏不配，那日少年给他们的感觉太过震撼，无畏无惧，肆意张扬。

　　当云疏当着所有人的面剖出灵丹，痛骂那群仙家正道时，便已俘获了所有魔族的心，自然也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在他们眼里，少年本就是清冷肆意的，唯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他们尊上的追求，哪怕是拒绝尊上的挽留，他们也不会因此觉得遭到了羞辱。

　　尊上留不住他，右使站在男人身后，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如是想。

　　这世间，还有谁能留住他呢？

　　——

　　三日后，清水郡。

　　夜色渐深，华灯初上，青石街道人来人往，身着盛装的人群涌动，扶老携幼，熙攘着汇成十里长街。

　　灯火如明珠夜放光华，星星点点串起万家烟火，映照着人间星河。

　　一红衣少年驻足街头远望，随后惊叹着汇入喧嚣的人流，银狐面具掩盖了他惑人的容貌，水光潋滟的桃花眸倒映着人间烟火。

　　“喂，小孩儿。”混沌蹭了蹭少年的颈侧，抬爪指着对面吆喝着卖冰糖葫芦的老头，“本座要吃那个。”

　　云疏摸了摸混沌的脑袋：“叫主人。”

　　混沌如今已经摸清了少年吃软不吃硬的脾性，只要自己一撒娇保证有肉吃。

　　当即软着声音唤道：“主人～”

　　少年笑弯了眉眼，给他和自己分别买了两串。

　　云疏这三日游走人间，去过青楼楚馆，听过小曲儿，喝过花酒，没钱了就接点闲活帮人除祟，赚够了银子就继续挥霍，无虑无忧，日子过的潇洒又快活。

　　除了总是忘记进食而饿着混沌，经常因为玩兴起错过客栈卧房以至于露宿街头外，生活还是非常惬意的。

　　混沌也习惯了有少年在的日子，早在灵剑宗就已经歇了离开少年的心思，如今更是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一人一猫如影随形。

　　“味道不错。”云疏三两下干完两串，又眼疾手快地从混沌爪子里抢回一串糖葫芦下肚，如是评价道。

　　混沌尾巴一翘，当即瘪嘴闹了起来。

　　“说好一人一半的！老子还没尝出味！”

　　“你就欺负老子不会化形没有手！”

　　云疏被吵得烦，再加上自己也没有吃过瘾，于是掏了掏钱袋子直接把老头手里的冰糖葫芦都买了下来。

　　混沌满意地点头，刚想抱着一串吃，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猛地抬头四望，久违地炸了毛。

　　辰阳于半空中俯瞰十里长街，澄澈透亮的眼眸四望，一脸兴奋地看着身旁的人：“好热闹啊，那小孩儿确定在这吗？我们现在就下去？”

　　自从他知道君黎川在意的就是当年那个叫云疏的小孩儿时，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的亢奋状态，好奇心驱使他恨不得立刻站在少年的面前，看看他如今到底是有多么绝色。

　　君黎川凤眸微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人间星河，冷淡的眉眼染上几分不自然的情绪，下意识抿唇：“不急，再等等。”

　　小天君这是紧张了？

　　辰阳瞧着稀奇，但转念一想也是，他们以为少年会在灵剑宗，可灵剑宗一片沉寂，根本不见少年的身影，查过后才知道修仙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可少年的气息与之前早已天差地别，茫茫人海中寻找这么一个行踪不定且随心所欲的人何其不易，他们从灵剑宗寻到魔界，又从魔界找到人间，还是君黎川动用神力才终于在南方的清水郡查探到少年的踪迹。

　　辰阳：“好吧。”

　　云疏抱着糖葫芦棍儿边走边吃，吃完两串糖葫芦又觉得腻，想要直接塞给混沌，可这闹心的猫不仅死活不肯，还一个劲儿地想要往他领口钻。

　　在第五次把黑猫从怀里揪出来后，云疏终于忍不住黑了脸：“扛不扛？”

　　混沌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神力波动，挣扎得厉害：“不扛，主人你让我进去......”

　　云疏沉着脸直接将猫往外一甩，啧了一声：“老子管你扛不扛，妈的不买又要，买了又不吃！”

　　“败家黑猫！”

　　这说的不是你自己吗？混沌委屈巴巴地瘪嘴，但掌握钱袋子的不是他，只能把委屈吞下往肚子里咽。

　　混沌眼睁睁看着少年转手将糖葫芦棍儿送人，还没来的及尝出味来的他心疼的都在滴血，但此刻明显不是在意吃的时候。

　　混沌忙撒腿跟在少年身后跑，奈何总是被踩到尾巴，他欲哭无泪地躲到一旁，然而下一刻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倏然腾空。

　　“这不是混沌么？”

　　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男音，带着几分笑意，混沌身体一僵，缓慢地转过头去，直接对上一双澄澈晶亮的眼眸，离得近了还能看见男人长长的睫羽，此刻正好奇地看着他。

　　混沌：“......”

　　辰阳将身体僵直的混沌抱在怀里，侧身看向一旁的男人，嬉笑道：“你找了很久的猫。”

　　末了又饶有兴味道，“不过很显然，这只猫已经有主了。”

　　你才猫，你全家都是猫！

　　混沌下意识想怼回去却又不敢，顺着辰阳的视线看去，在看到长身而立、眉目清冷的男人时全身的毛发瞬间炸开。

　　君黎川卓然立于烟火人群中，闻言不甚在意地投来一瞥，矜冷与清贵浑然天成，宛若雪后松竹，又似高山雪莲，不染凡尘，俊美如谪仙。

　　男人的容貌气质太过出尘，所有人都向这边投来惊叹的目光，涌动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喧闹声如潮水般褪去。

　　纵万众瞩目，君黎川的眼神却依旧无法从少年身上离开，只勉强移了半寸，又重新落回不远处的那抹瘦削身影上。

　　辰阳见此，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口不对心的男人已经彻底栽了。

　　云疏迟迟没见混沌跟上，心生疑惑间察觉到身后的异样，下意识转身回眸。

　　这一瞬，世间喧嚣仿佛悉数在耳畔消失，灯影也愈渐模糊，水光潋滟的桃花目里，唯有男人清冷俊美的容颜在扑朔的灯火中越发明朗。

　　清水郡的十里长街风光极美，尤其是入夜后的灯市集会，万盏明灯如繁星皓月，漂浮于人间天河，光华璀璨，融融如海。

　　但君黎川却觉得，灯火万盏都不敌少年眼眸里的光亮，浮世再美，也抵不上少年莹润如瑰玉的脸庞。

　　云疏于人群中回眸，微风吹拂起他鲜红的衣袂，高高束起的墨发随风飞扬。

　　银狐面具遮掩了他精致绝美的容颜，却掩不住他眸里潋滟的水光。

　　两人在浮尘中相望，清水郡十里长街，都不及少年回眸时的惊鸿一瞥。

　　这一眼，便是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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