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拿阿疏的性命开玩笑，如果不是发现他能将神力化为己用，我也不敢这么想。”君黎川神色认真，“天界并非容不下他，他如今的状况就是最好的证明。”

　　“至少我能确定，以你现在的实力，都不一定能打得赢他。”

　　辰阳：“......”我知道。

　　但这是光靠武力就能解决的事吗？！

　　你不要那么单纯啊小天君！！！

　　“但他再怎么强终究也终究只是个人类！就算他能吸收神力，也只是个凡人！”

　　辰阳深吸口气，尽量平静道，“人类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你可以陪他安稳地度过这一生，若你放不下他，也可以去冥界找修罗神。”

　　“尽管冥界不归我们管，但我想届时以你神君的身份，他还是会卖你这个人情的。”

　　“等他来世......”

　　“够了。”君黎川不悦地打断道，“此事我与你争没用，如若阿疏不愿，我也不会逼他。”

　　大不了就留在凡间不走了。

　　反正阿疏在哪，他就在哪，又不是只有在天界才能守护三界。

　　而且——

　　“我也从不相信来生。”

　　“阿疏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君黎川凝视着辰阳的双眸，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强硬，里面的偏执瞧得辰阳心惊。

　　“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辰阳：“......你该清楚你们会面临什么。”

　　“我知道。”君黎川敛眸，认真地承诺道，“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他周全，我爱他，想给他应有的名分和天界认可——只要他愿意。”

　　辰阳见状，清楚此事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无力地抓了一把额前的碎发，坐回凳子上，许久后终于妥协地说：“那我也只能祝你们长长久久了。”

　　君黎川闻言，暖意涌上心头，他轻轻勾了勾唇角，真心实意道：“谢谢。”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辰阳愣了一下，没好气道，“若是连我都不帮你，你还能指望谁？那些老家伙吗？”

　　语气虽然凶，但脸上已经带了几分笑意，辰阳知道小天君是真心把他当挚友，才会将想法告知，就是想要先获得他的认可和支持。

　　足以证明男人对他的信任。

　　哪怕什么都不顾，就冲着这份信赖，他也做不出阻拦的事来。

　　“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必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君黎川：“七成。”

　　七成把握。

　　辰阳讶然挑眉，想起男人变态的能力终释然一笑，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我这边没什么问题，有事随时吩咐。”

　　末了又揶揄道，“剩下的就看你家小孩儿愿不愿意跟你去天界闯一闯了。”

　　“我愿意。”

　　一道微哑的嗓音响起，两人侧身看去，只见少年站在木阶上，应该是刚睡醒没多久，连鞋都没有穿。

　　只穿着一身纯白的中衣，长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神色却无比认真。

　　云疏见两人傻愣在原地，以为他们没听清，清了清嗓子重复道，“我说我愿意去。”

　　少年听了多久了？辰阳恍惚地想，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混沌从云疏身后出来，对辰阳摇了摇尾巴，传音道：“你别怕，反正该听的不该听的，主人都听到了。”

　　辰阳：“......”

　　混沌：“你放心，主人性格很好的，一点也不记仇。”

　　“......”并没有很放心，谢谢。

　　辰阳没有察觉到少年的气息，但君黎川却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一遍又一遍地表明自己的心意，不只是为了获得辰阳的支持，更是因为想要给少年安全感。

　　却没想到能得到云疏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

　　君黎川三两步走到少年身边，混沌麻溜地回屋叼来少年的鞋，扬起头递给男人，君黎川单膝跪在木阶上，对少年伸出手。

　　云疏下意识抬脚。

　　君黎川握着少年的脚给他穿鞋，抿唇道：“下次醒了要记得穿鞋，就算要听墙角也不能让自己着凉。”

　　辰阳搭话道：“就是就是，下次直接出来，坐这儿听，我们一起聊。”

　　说着还拍了拍身旁的圆凳。

　　辰阳初见小天君温柔地伺候少年的场景时还有些不适应，但吃了这么多天狗粮，他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有些麻木了。

　　别说搭句话了，就是现场围观他们洞房，辰阳都怀疑自己能做到面不改色。

　　云疏神色平淡地晲了他一眼，辰阳咧嘴对他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云疏：“才不是听墙角，谁稀罕听你们无聊的讲话......”

　　再说了，他才不会这么弱，动不动就着凉。

　　“好，不是。”君黎川轻笑了一声，“另一只脚给我。”

　　云疏撇了撇嘴，抬起另一只脚。

　　“哎，阿川。”

　　“嗯？”君黎川仰头看他，“怎么了？”

　　云疏：“我们什么时候走？”

　　少年总是语出惊人，辰阳噎了一下，惊愕道：“你怎么比我还急？”

　　“都不怕的吗？”

　　辰阳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也是，想少年那疯起来的狠劲儿，又何时怕过？

　　别说天界了，就是阴曹地府估计都敢去闯一闯......呸！

　　想什么呢，有小天君在，谁敢收小孩儿的魂魄？

　　辰阳及时止住越来越离谱的念头，抽了自己一嘴。

　　君黎川也没料到少年会如此主动，明明昨晚还骂骂咧咧一副今天要宰了自己的架势，还让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就等着承受少年的怒火。

　　没想到等来了惊喜，君黎川眉眼染上些许笑意：“依你。”

　　鞋已经穿好了，云疏干脆蹲了下来，双臂抱膝，平静地看着他：“我想先回楚家看看。”

　　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君黎川神情微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楚家？”

　　云疏点头。

　　楚家早在几年前就落败了，君黎川曾经查过一次，楚夫人的身体底子本来就薄，当年悲伤过度染了重病，尽管有大夫精心调理，还是多年卧病在床，不见好转。

　　而楚父也将大量的时间精力花在了照料夫人身上，再加上忧思过重郁结于心，身体每况愈下，偌大的家业只能一并交给大儿子楚云清管理。

　　两人重回江南时，街市小巷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各家店铺老板几乎都换了人，也看不到当年的星星糖了。

　　从卖糖果的铺子和来往的行人看，当下盛行的糖果应该是一种带木签的果糖。

　　很像男人送他的奶糖。

　　但没有阿川做的糖香，云疏想，肯定也没有阿川做的好吃。

　　云疏牵握着男人的手往东市走，轻快的步子表明他现在的心情不错，君黎川注意到少年的视线在路过的小孩儿手里握着的果糖停留了一瞬，心领神会地掏出一枚奶糖，拨开糖纸喂到他嘴边。

　　云疏眉头一挑，大方地奖励了一个侧脸吻，然后张口咬住。

　　君黎川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路过的行人，耳根发烫。

　　当年东市卖糖果的老李头早就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面笑容的掌柜，糖果铺子连同里面的糖作坊都被清空，墙面打通形成了一个宽敞且华丽的通铺，各色的布匹绸缎陈列其间。

　　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这家店的生意依旧火爆，云疏舌尖抵着奶糖，随意地感慨道：“看来这家店铺的风水不错。”

　　并没有因为老李头的逝去而有所改变。

　　喧嚣人世间，繁华永不落幕。

　　君黎川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年身上，并没有错过后者笑意吟吟的眼眸里一晃而逝的伤感。

　　他下意识握紧了少年的手。

　　“我说神明大人。”云疏忽然抬眸看向身侧的人，笑问道，“不知你可曾听过人间的一句诗？”

　　君黎川：“愿闻其详。”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君黎川眸色微动。

　　云疏轻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十几年前老李头的名声家户喻晓，星星糖也风靡江南，你看如今还有谁记得当年东市糖坊的老头？”

　　云疏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得意味深长，“其实阿川有所不知，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长情的物种。”

　　你若就此离开，我便放过你。

　　君黎川不懂少年为何突然说这些话，但感觉到少年的指尖松了一下，急切地攥紧他的手，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手被握的很疼，但云疏却没有出声提醒，而是极为享受地眯了眯眼，舌尖轻快地拨弄嘴里的奶糖，任由那一丝珍贵的甜意漫进心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对他的偏爱和在乎，这份情很重，可能往后几十年数百年都不会淡忘。

　　但还不够。

　　他要让男人永远、永远记住他，他要将自己的名字刻进男人的骨血，永远伴随他停留在永恒的岁月里。

　　少年漂亮的桃花眸里满是病态的笑意，他有些兴奋地想，阿川，是你自己选择爱我的。

　　我提醒过你放弃，也给过你机会离开。

　　可千万别怨我。

　　云疏毫不避讳地带着男人见了父母，是楚父亲自开的门。

　　这个记忆里高大的身影已经变得苍老佝偻，年轻时锐利英俊的五官也深凹塌陷，脸上爬满了皱纹。

　　看到云疏的第一眼就惊得往后踉跄了一步，眼圈瞬间变得通红。

　　“你、你是......”

　　少年一袭红衣，长身立于楚家大门外，身旁站着一位身形高大，仙姿佚貌的男子，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你好。”云疏嘴角噙着一抹疏离而冷淡的笑，眉眼弯弯地望着他，“请问我可以见楚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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