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你这样说的吧, ”戴好假面，梵拉终于分了些注意力给侍女, “可瑟芙城的集会这样有趣, 我注定不会循着她的心意在屋里做淑女。”

　　那边的占卜摊似乎蛮有意思，她要去看看。小小一个桌子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 也许摊主在占卜上天赋颇佳。没准能算出她母亲的意思来。

　　半小时后。

　　“事情解决了！”米茵大老远地飞来，它气喘吁吁地抓着梵拉的手，“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带你见见我的工作室！”

　　还在占卜摊前乖巧排队的梵拉眨眨眼睛：“认真的吗？你可以再说一遍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仙扯起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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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内的沙盘室。

　　“回来得很快啊，”菲埃特瞥一眼离开不久的克拉维娅, “那个跳窗的贵族千金怎么样了？她母亲有说什么吗？”

　　女巫摊开手, 盘在羊皮卷上的馆灵马上狗腿地递来蜂蜜柠檬茶。

　　“谢谢你, ”克拉维娅用指肚揉了揉小蛇的脑袋, “请再给我两勺糖。”

　　慢了一步的本源之书对馆灵发出连续不断的啧啧声, 而小蛇优越感满满地地朝对方吐出信子——论贴心还得是它谢普森，什么菲埃特大管家之流都要往后站。

　　“很顺利，”女巫把珐琅杯放回托盘上，“比瑞夫人会留在瑟芙城并参与进药草交易，她会维持住名声、地位以及体面。同时梵拉也可以和花仙共事制衣，以艺术为名，她可以尽情地施展她在设计上的才华。”

　　帕利希提拿着几块石头走过来，暗色的魔力线在它们身上明明灭灭。

　　“米茵打传讯时把事情说得很难缠，”精灵用白棉布擦拭它们，“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这件事，大家都以为会耗上一段时间。”

　　城主大人摆摆手：“单凭花仙确实难办。”

　　但这不是还有她嘛。比瑞夫人担心的事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知道对方在意的关键点是什么，只要克拉维娅确实想留下梵拉，谈拢很容易。

　　克拉维娅甚至很能理解比瑞夫人。世俗的观念里?????，从事制衣的都是身份低微的平民，花仙在那些名流眼里也不过是个名气大些的奴仆。贵族们愿意为了彰显身份而在花仙这里一掷千金，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们会多瞧得起花仙。

　　而梵拉本身就是勋贵的一员，不幸的是，落魄的小勋贵有时过得还不如平民自在。比瑞夫人担心女儿制衣的事情传出去后对她的名誉造成损伤，比瑞家值钱的也只有一个勋贵的虚衔，假如她们不能保有它的高贵与价值，梵拉就再也不能通过婚姻改善自己的处境。

　　“于是我换了种说法，”克拉维娅得意一笑，“维特娜丝大学下面设有艺术学院，对不对？我告诉比瑞夫人，梵拉并不是去做裁缝，她是在高等院校里进修艺术课程，偶尔出于兴趣画几笔设计稿而已。”

　　艺术。

　　多高雅的词汇。

　　想想女儿的倔样，再看看克拉维娅开出的内外兼顾的条件，比瑞夫人再无异议。

　　被女巫轻描淡写的语气感染，本源之书的封面上浮现数缕魔法光线——这说明它此刻激动得心潮澎湃。

　　“我还以为要磨上很久才行，”它大声哇塞，“所以现在我们成功挖来了一个天才设计师！尽管受到阻挠，但我们还是像挖颗石子那样容易地留下了她！”

　　馆灵嫌弃地和这个兴奋得直搓书角的魔法生物拉开距离。拜托，小蛇甩甩尾巴，这本书不会是第一天知道克拉维娅很可以的吧？

　　“打住，”女巫制止翻开书页并准备大吹彩虹屁的菲埃特，“这本来也不是特别值得吹嘘的事，低调，低调。”

　　等初夏的发布会做出成绩了再喜悦不迟。希望米茵和梵拉不要让她白费功夫。

　　她把注意力转回眼前。

　　吃掉几块覆盆子面包补充体力，克拉维娅在空中复现出族地西侧的成片山脉。密林掩映的山地潜藏着不少危险，地精们最初就是在这块区域的谷口处被饥饿的狮鹫追击。

　　“目击跳窗事件的不少当事人都提及了通讯石的失灵，”帕利希提将擦干净的魔石展示女巫眼前，“最开始以为是传讯法阵意外发生故障，不过检查后我发现符文和机械石都好端端的。”

　　“如果幽灵大管家还在就好了，”菲埃特砸吧砸吧嘴，“虽然我能从浩瀚的书籍中翻找到可能引发类似后果的情况，但大管家的特殊[场]能力却能感知到具体的细节，随后快速圈定发生意外的部分。”

　　像个非常高级的探测仪。

　　克拉维娅按按指节，大管家正在召唤法阵中晋阶，此刻打断只会让它功亏一篑。而且幽灵晋阶需要运气，没人能知道大管家现下经历的会不会是它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晋阶。

　　[场]能力，女巫想起追捕狐獴时那几名幽灵警卫。它们用[场]来框定犯人的位置。

　　“不可以用高阶法术来替代吗？”克拉维娅问到，“就像狐獴在博览会上逃窜时那样，我甚至能定位追踪得比幽灵们更精准。”

　　馆灵摇头：“恐怕不行，这是幽灵独有的能力，[场]能力细说起来很复杂，而且也不是每一种[场]都有相对应的替代法术。爱研究的法师们也没能完全弄明白其中的运作机制。也许精通预测和占卜的女巫能够给出提示，但布兰奇现在太小了，她未必拥有这样的实力。”

　　事情陷入了僵局。翻开本源之书详细列出的“可能原因”后，精灵又把手中的羊皮卷还给它。

　　太多了，纸上写着洋洋洒洒的大几十条，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推测都长着十分有道理的样子。

　　女巫看着半空中的山脉模型不说话。通讯石大规模失灵的时候她恰巧游走在半梦半醒的界限之间，即将发生什么的预感振动着她的思绪，如同水滴落入湖面后激起波纹与涟漪。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馆灵在空气中游走到把手上。魔力元素在它的尾巴后拖出光晕，就像蛇类在沙丘上留下的曲线型痕迹——这是它即将痊愈的征兆，谢普森再也不是那个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的小可怜了。

　　布兰奇银色的小脑袋探进来。

　　“日安，”小女巫把手放在胸前的徽章上行礼，“我在刚才用茶叶占卜出了一些东西。”

　　她把杯子举到克拉维娅面前，深绿色的叶片堆成奇怪的凹凸状：“如果预言没错，斯贝斯山脉将会在族地附近再现。”

　　帕利希提猛然想到本源之书那一长卷原因中的第二十七条——重要魔法地标重聚。

　　克拉维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斯贝斯山脉，大陆上最为著名的魔法演武场之一。

　　想要说清它的地位就不得不提及教会的发家史。在一神论统治大陆之前，纳提斯曾经因为各方的利益和信仰冲突而打了数百年的仗。在那个时代，横空出世的光明神教的确为遏制战争、维护和平立下汗马功劳。

　　战力惊人的圣骑士们无一不是通过斯贝斯演武场的考验才能够得到教皇的授勋，传说中这片魔地甚至能够在数天之内令一位见习骑士的战力连升三阶。当然，这得在受试人还活着的前提下。

　　“但它早在大几百年前销声匿迹，”帕利希提感到自己的弓戈燃起久违的战意，“教廷那时惊恐异常，然而无论他们尝试什么办法，斯贝斯都再未显于人前。”

　　海洋中的索珥玻试炼殿和精灵森林中的自然之梯与斯贝斯系出同源，但几百年来，这两个地方都没有对演武场的消失表现出任何反应。

　　人们都以为斯贝斯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历史的烟云之中。帕利希提也曾这样认为，精灵经历过索珥波和自然之梯的考验，没能把三个试炼场都走一遍是让他觉得遗憾的事情。

　　“斯贝斯没有明确的归属权，”小蛇以为克拉维娅在担心这个，“教会已经分崩离析，演武场又早早消失。何况它本来就出现在女巫族地的领域内，是神官们动用手段才把它强行带走。教皇把它握在手里的过程一点也不体面。”

　　城主大人倒不是为这个犹豫。

　　“落到瑟芙城的地盘，”她说，“那当然就是属于瑟芙城的东西。菲埃特的记忆库里我也大概了解到它被剥离出族地的前因后果。”

　　斯贝斯并不是它原本的称号，蒙诺莱才是菲埃特为它定下的名字。

　　克拉维娅抿抿嘴，她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方式来形容脑中的想法：“我是猜测，斯贝斯会不会像你和本源之书这样，是个魔法生物？”

　　满屋子的眼神都集中到她身上，尤其是布兰奇，热爱读书的小女巫求知若渴地抱着半杯子茶叶望她——没有书籍提到过差不多的意思，这是布兰奇的知识盲区。

　　“是种直觉，”城主大人蹙眉，“其实我在不久前有过感应，粗略推算的话应该和通讯失灵处在相同时段。”

　　她回忆着明暗之间的感受：“它触碰到我思绪中的存在，我们自始至终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不过它很虚弱，我只能零星‘看到’一片虚无的影子。”

　　布兰奇低头凝视杯中的茶叶，她试探着摇了摇手中的杯子。草叶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舒展的叶子们在瞬间升腾到空中并跳跃着聚拢成球——如同小女巫们的命名仪式上那样。

　　杯子咔嚓一声碎裂，本源之书迅速用羊皮纸接住了自半空掉落的叶片。

　　“沟通，”布兰奇的瞳孔中亮起独属于她自己的徽纹，“族长，蒙诺莱想要与你沟通。”

　　仿佛耗尽了全部精力，小女巫说完这句话后扑倒在地。馆灵瞬间变成长绳，它缠住布兰奇并把她放到了扩大到一张床似的菲埃特身上。

　　本源之书的扉页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它缓慢地移动着，就像是婴儿的摇篮：“不要紧张，她是因为魔力耗尽才晕倒。”

　　作者有话说：

　　帕利希提的弓箭：

　　能进斯贝斯干架！我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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