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真是太优雅了◎

　　幻境忠实地复刻了维特娜丝大学的样子, 包括校内图书馆门口的咖啡店。轻缓的音乐声中，皮皮、小人鱼和迪娜埋头苦写，堆在一侧的魔法史书籍简直比她们的个子还要高。

　　“要写满三张羊皮纸, ”皮皮低声嘟囔, “这不是逼着我做资料的裁缝工吗？”

　　小人鱼把几根掉在眼前的头发吹开：“让我们表现出个人思考的痕迹……但我只会把这些句子用我自己的话再说一遍。”而且还比不上原文严谨精确。

　　“我要对教授的眼睛道歉。”迪娜吹了吹字迹，想要让墨水在纸上干得更快一些：“这堆东西我自己都不想看第二眼。”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过，咖啡杯再一次被喝空的时候, 她们终于完成了作业。把系好的羊皮卷交给教授, 教室里的景象瞬间静止。很快，引导幽灵在她们身后显形。

　　“祝贺各位游戏通关。”它笑眯眯的，在空中打了好几个可爱的旋。“请跟我来, 我带你们离开游戏。”小幽灵把她们领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雕像那里, 它费力地推开这沉重的铜像，一道暗门随即出现在她们眼前。

　　幽灵和她们摆手道别：“从这里走到头就可以到达礼堂, 你们会和自己的家人见面。”

　　行走在窄小的暗道里, 皮皮忽然停住脚步。“你们想不想知道这场’游戏’的另一个玩法?”她的金瞳在幽暗的背景里闪闪发亮：“你们不好奇吗？假如我们不听话，不乖乖进入教学楼也不按时写作业, 这个幻境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迪娜被她说得有点心动：“的确……我们只是按部就班地走进教室，又做了几张纸的作业……安全归安全，没意思也是真的。”一个游戏而已, 就算有惩罚也不会太过分，总不能真的把新生弄伤吧？

　　小人鱼估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回去探险吗？我都可以。坐在店里写了那么久，除了手疼, 我不怎么觉得累。”

　　话说到这个份上, 她们三个瞧瞧彼此, 六只眼睛滴溜溜地达成了一致。

　　“我们还能从暗道里回去吗？”迪娜问, “而且我们已经是幽灵盖戳证明过的听话小孩, 幻境不会认出我们吗？”

　　小黑猫得意一笑，她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一个改良版的留影石、三只橡胶鸡手环以及三副奇形怪状的皮质面具。“想当一次《瑟芙日报》的特邀记者吗？‘身临其境体验开学游戏’是个不错的选题。”

　　她把面具分给小人鱼和迪娜：“这是一个可以改变容貌和自身魔法气息的道具，只要戴上它，没人认得出来我们。”

　　“至于这个手环，”皮皮顿了顿，“害怕的时候可以掐一掐它，它会替你叫出来的。”说着，她狠狠地握了它一下。

　　“咯咯咯——”尖锐的鸡叫声响彻暗道。

　　……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黄铜雕像突然发出挪动的声音。从移开的细缝里钻出来，顶着新样貌的三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走廊。

　　眼前的景象似乎变了个样子，几分钟就能走到头的廊道径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明亮的魔法灯烛也暗了下来，站在雕像边上，她们看不清两米以外的地毯花纹。

　　“幻境真的把我们认成其他人了，”小人鱼打量四周，“气氛阴森了不少，我们应该已经被判定为犯了什么错误。”

　　一股奇怪的味道飘到她们面前，像是松节油，又像是刺鼻的劣质油漆。皮皮试探着走到灯光与黑暗的交界处，她感到脚下莫名其妙地黏了起来。平整的地毯变得像是被踩扁的蛞蝓，咕叽咕叽的恶心声音从鞋底传来。

　　迪娜指着墙壁上的人像油画，她的嗓音莫名发飘：“从画框里流出来的是什么？你们闻到了吗？一股淡淡的血味——”

　　小人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刻意做成树枝样的画框上，大量的不明红色液体正从年轮里成股地淌到地上。灯架上的烛火被风吹得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砰——”

　　撞击声从雕像背后的玻璃窗上响起，三人下意识回头，一只不明生物倒挂着从树枝上向窗户撞来。它的体型大得像只熊，血红的翅骨展开一敲就让玻璃窗发出濒临破裂的脆响。大概是从没关紧的窗缝中闻到了新鲜食物的味道，它猛然睁眼，一双恶意弥漫的血眼直直向她们看来。

　　“咯咯咯！”一声尖利的鸡叫从迪娜的手中响起，这声音刺激了被挡在窗外的东西，它更加狂暴地砸起玻璃。咔嚓一声，窗户被它击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它试图从那里钻进来，长满黑毛的身躯很快就探进来了大半个。

　　“快走！”小黑猫迅速把手环丢在地上，“我们谁都不擅长攻击法术，这是吸血蝙蝠！”

　　管不了发黏的地毯和流血的画框，毫无遮蔽的廊道里，她们拔足狂奔。喀啦喀啦的破碎声很快在身后响起，血翅带起来的破空?????声紧追不舍。越来越大的咕嘟声从地板上响起，像是一锅煮开的胶质魔药，不明成分的拉丝随着她们的脚步渐渐抻长。

　　毫无尽头的长廊像是一条蓄谋已久的泥沼，不断追击的巨型蝙蝠像是在逗着垂死挣扎的猎物。都说这鬼东西除了吸血还爱吸猎物的脑汁，救回来的人里十有八九都会感染上它随身携带的狂化病毒。那双森然的血眼在她脑海里不断重现，还有它锋利的口针——精灵阁下曾经抓回一只比这更大的血蝙蝠给克拉维娅做研究，那只蝙蝠在饿了半个月之后仍然能一下子就把山羊的头骨穿刺。饿极了的血蝠甚至想趁着小黑猫站在边上观察它的机会把她拽进笼子，最后还是精灵及时把它的口针折断才把皮皮救回来。

　　小黑猫越想越悚然。

　　她听见小人鱼和迪娜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她们的体力在拼命的奔跑中迅速消耗，皮皮后悔起来，早知这样，她自己偷偷返回来就好了，说什么也不把这两个牵扯进来。

　　一堵长满眼睛的畸形墙瞬间出现在她们面前，来不及躲避，她们只好急速转身并跌倒在黏叽叽的地上。

　　志得意满的血蝠一头撞在密密麻麻的眼睛上，它的蝠翼划过走廊侧墙上的画框，于是平静的肖像画忽然裂开深渊般的嘴巴。一条蓝色的舌头猛然卷住血蝠，这个身躯有一人多高的恐怖生物几秒间就被吸进只有它身躯一半大的画框中去。被撞得瘪了好大一块的眼墙不甘心猎物就这样被横刀夺去，数道光线从眼中射出，尚且挣扎着的蝙蝠当即被削掉还留在画框外的身体。

　　三人被这意外出现的变故吓住了，胶化的地毯把她们牢牢粘住。她们别无选择地听着。画框里的肖像在嘎吱嘎吱的咀嚼后发出一声饱足的叹息，那个长满眼睛的墙移动到血蝠身边，一阵恶寒的声音过后，四周重归寂静。

　　等待了一会儿，小人鱼尝试着侧过脸来看看周围的情况。她慢慢移动脖子，颈椎间细微的嘎嘣声让她心惊胆战。她不敢再动。又过了一小会儿，她无声地把眼睛从袖子中抬起来。

　　一点……又一点……很好，她马上就能看——

　　强烈的光线把她晃得几乎流泪。那堵畸形的怪墙不知何在她面前站了多久，等到她再次睁眼，无数大大小小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第一次，”墙上的肖像画桀桀张嘴，“不及时进入教学楼上课。”

　　迪娜整个人几乎失语，趴在旁边的小黑猫虚弱应道：“我们错了，我们不敢了，我们——”

　　眼墙融入长廊，一扇透出灯光的教室门出现在她们眼前。黏稠的地毯也恢复原样，三人哆哆嗦嗦地爬了起来。

　　“我的错，”皮皮耷拉着脑袋，“我不知道它会这么吓人，或者……我带着你们回去吧？”

　　迪娜报复性地抓了抓手里的橡胶鸡手环，3D环绕的咯咯声中，她找回了一点力气。“是我自己想要回来的，”迪娜靠在教室的门边缓解腿抖，“而且我们只是跑得辛苦，那些眼睛和肖像画替我们挡了蝙蝠。”

　　“学校只是想给个教训，”小人鱼强撑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点头，“再危险的东西最后也不会把我们怎样，事实上，这只是场游戏和警告，我们不会真的受伤。”她貌似理智地分析着，好像刚才被眼墙吓得密恐发作的人鱼不是她一样。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响起，她们在听到的第一秒就迅速钻进了教室。也许是巧合，这堂还是那个熟悉的白胡子教授，站在熟悉的讲台上，他用一副熟悉的样子讲着熟悉的作业要求。

　　“随堂作业……三张羊皮纸……下节课上交……”

　　三人坐在一起开小会：“这次的作业我们还要写吗？”

　　思考了一小会儿，三人同时态度坚定道：“不写。”

　　“你们要不就还是照常写，”皮皮严肃地支起耳朵，“我还是想为了报纸多采一点素材——嗯？”小黑猫来回看着小人鱼和迪娜的脸。“你们不害怕吗？”她问，“我现在还有点腿软。”

　　小人鱼用冰凉的手指装模做样地顺了顺头发：“不怕，我可是在大陆战争里活下来的人鱼。”明知道不会受伤还怕什么，这次的经历够她回深海藏头去尾地吹嘘一阵子的了。

　　“优雅，”皮皮和迪娜强压住还在发抖的腿，“真是太优雅了。”

　　作者有话说：

　　三人组：

　　我们错了（呜呜）下次还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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