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心里那只代表主播的小鸟，不再是单纯站在翠绿枝干上悠闲唱着歌，好像天气一贯风和日丽，惠风和畅。而是经历过狂风暴雨，进行过长途迁徙，仍旧可以扇着翅膀飞翔，在林间歌唱的小鸟。

　　小鸟结束短短的演唱，听众意犹未尽。画面里石化的小主播好一会儿才像是咒语解除，有了动作。

　　他面上的尴尬收敛，像是那些表情从未有过，灿烂的笑容和夸赞的语言取代了它们：“雨哥这首歌唱的太棒了，我能够学到一二可就赚大了。”

　　羿恪揉着茶宝的狗毛，正在感叹手感。听到这句话，他随即轻笑一声：

　　“没有没有，瞎唱。以你对这首歌的投入程度，也用不着学我的雕虫小技。”

　　新主播完美的微笑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简笔画的小鸟此刻都像是在嘲笑他。他试图挽回自己的风评，向雨栗再次发出合唱邀请。

　　简笔画小鸟的麦克风忽明忽暗，然后一瞬间，那边的画面消失在屏幕中。

　　是雨栗直接取消了连麦。

　　羿恪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干脆地取消。那张脸挤出了屏幕外，整个界面被可爱的简笔画小鸟完全占着。他的听众也像一群小鸟，扇着翅膀聚在一起。弹幕如同鸟儿间起此彼伏的鸣叫，快得叫他看不过来。

　　不用连麦让羿恪觉得轻松许多，一切又回到了他的舒适区。他离开小动物温暖软乎的头顶，开始在歌单里找寻一直以来的风格。

　　【刚才那首歌好好听，能唱一个完整版吗！】

　　【前面加一】

　　画面里滚动歌单的鼠标停了一瞬，屏幕上越来越多的听众想要听完刚才那首歌，于是滚轮重新转动，鼠标点开了一个被隐藏在直播之外的歌单。

　　属于主播雨栗的歌声传来，伴随着节奏强劲的伴奏。在场的听众，心头涌出了一种酥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们不由地伸出手，按压住心脏的位置以免它们会从胸膛跳出来，滚动进激烈的节奏中。

　　一曲结束，直播间的听众并没有得到满足。崭新的风格，超越自己的主播，让他们陶醉和沉迷。羿恪自己也非常高兴，作为一个主播和一只自由的小鸟，他想唱的歌曲种类有很多，并不是非要局限在那一种。

　　既然听众爱听，羿恪也乐得满足他们的需求。他完全甩开了固定的直播选曲，开始尝试更多的新风格。

　　内置聊天频率非常快的闪烁了几下，信息来自经纪人。

　　【我这边看到连麦断了，是网络波动导致的么？收到请回话。】

　　【主播你现在唱的歌风格已经脱离你人设了，请及时止损。】

　　【收到请回复。】

　　【雨栗，收到请回复。】

　　他没有理会那些跳出来的信息，关掉了对话框。这些都不是此刻的重点，他的所有的重心都在眼前的歌曲，和那些愿意欣赏他唱歌的人身上。

　　手机疯狂震动，茶宝竖起耳朵盯着发出声响的这个小铁块儿。屏幕上闪烁着“经纪人”三个字眼，配合抖动的来电动画活像是催命符。

　　羿恪的歌刚到副歌，屏幕上的简笔画小鸟突然被黑暗吞噬，听众和伴奏也一起消失。下一秒，几个白字从黑暗中挤出来，拼凑成一句通知。

　　【您的直播已被直属经纪人断开链接】

　　在桌子上叫嚣的手机终于被接起，经纪人公事公办的通知道：“由于你随意断开连麦直播，随意更改演唱风格。我们判断这会让你‘抒情小王子’的人设有崩塌的危险，基于此我关掉了你的直播。等待封禁时间结束，你可以继续直播。”

　　话筒里只传来经纪人的声音：“鉴于你和我们的合作一直很愉快，我可以问一下，是因为什么你选择断开连麦吗？”

　　一直沉默只有浅浅呼吸声的羿恪，此时终于开口。他的语气算不上激动，涵盖着对这个平台的失望：

　　“你们现在选主播的标准这么低了？”

　　他葱白的手指紧握着手机，手指充血泛出红色。羿恪盯着屏幕上那行断开链接的字眼，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去。

　　“他看轻我，刁难我也就算了我不在乎。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毁掉歌的人出现在我的直播间。”

　　经纪人那边停了片刻，最后说道:“感谢你的建议，我们会酌情考虑采纳。”

　　他们两人的话题最后结束在一阵挂断电话的忙音之中，直播间重新续上，羿恪调整心态把今天下午的时长播完，在六点准时下播。

　　一个站内话题推到他眼前#主播家的狗都比我会唱歌#。词条下的人们正在上头分享茶宝唱的那几声，剪辑成了视频。

　　点进去视频弹幕上都是在夸赞狗狗，和吐槽自己五音不全真的连狗都不如。

　　而此刻他们讨论的中心茶宝狗狗，从它固定地方叼出玩具，往羿恪手里塞。

　　算是活动身体，羿恪陪着茶宝玩了一会儿。再次坐下翻动手机，刚才那个有些奇怪的站内话题居然登上了榜一。这连带得他也不由得对茶宝是否真的有音乐天赋起了好奇心。

　　“茶宝。”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呼唤，白色毛茸茸的大狗翘着尾巴“哒哒哒”跑了过来。圆溜溜的蓝眼睛注视着羿恪。

　　羿恪没忍住先揉了揉它的脑袋，随后抱起了吉他坐在沙发上。他和茶宝对视，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坐好。”

　　茶宝表现得很乖巧，马上在原地坐下，眼神一直没离开羿恪一瞬。

　　羿恪想了一下，虽然他觉得和一只小狗狗说要唱歌的事情很奇怪，但他还是向茶宝解释：

　　“待会儿我弹一首歌，你要跟着唱。”

　　狼尾少年拨动琴弦，欢快的曲子从中流出。羿恪一边弹琴一边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奇怪。可能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美妙的巧合呢？

　　怎么想都觉得茶宝不可能会拥有这种技能……

　　美妙的巧合又发生了。这是一首风格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歌曲，作为一首儿歌它的唱起来的难度非常低。

　　从茶宝嘴里唱出的汪呜声，每一个都完美的贴合。好像它之前有系统学过音乐一样。

　　羿恪按住了琴弦，他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想法：该不会这个家伙是同类吧？

　　基于这样的想法，羿恪凑过去仔细观察茶宝。许久之后，它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一只什么都不动，只知道盯着羿恪看的傻狗。甚至还主动躺下，露出白肚皮。

　　错觉吧。这狗这么傻，不像是妖怪。

　　羿恪很快把这个想法揭过，又继续弹起了歌。弹着弹着他不满足于听茶宝“汪汪”叫地唱歌，自己也加入演唱。

　　一路唱到该做饭的时间，羿恪恋恋不舍摘下吉他。他揉了揉茶宝的脑袋，说到：

　　“真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怎么能教出你怎么聪明可爱又乖还会唱歌的小狗狗。”

　　茶宝蹭了蹭羿恪的手，快乐摇着尾巴。

　　隔天羿恪在直播间挂了请假条，带着茶宝去医院复查。又再次问了一下。发出去的寻主启事还是没有回应。茶宝的主人好像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好在茶宝现在和羿恪住在一起，再等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主人来领茶宝回家，羿恪现在很愿意养它。

　　回来的路上天气不错，这几日突如其来的雨终于收了神通，路过的绿化带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开得正鲜艳。茶宝依旧守着它的宝物，偶尔会看一眼小花。

　　并排走的大白狗突然停住了脚步，羿恪被牵引绳扯了一下，低头看这个大家伙。它看起来像是被震住了，蓝色眼睛盯着旁边手机店上巨大的广告牌。

　　广告牌上是一个男明星，黑发棕眸。过长的刘海遮盖了他部分眼睛，但仍能看出他有一双狗狗眼。即便照片是平面的，也无法遮掩他眼神中的真挚。

　　那种被全心全意注视的感觉，羿恪曾经在茶宝的蓝色眼眸中体验过。

　　代言手机的男明星旁边，写了一个名字。

　　戚知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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