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越往里，湿气越发浓郁,连地上都堆积了水滩，这在说明他们所走向的地方,一定是有很多水的。

　　人鱼镇哪里水最多？

　　“到了。”

　　花五停了下来,苏菲在他后面伸长脖子去看。

　　一个她和莱特来过的地方——上千人鱼骷髅头埋葬的大坑。

　　不同于那时只有人鱼头,现在坑的中间，站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人鱼。

　　人鱼女仆克莱门特。

　　“恭候多时。”人鱼女仆克莱门特手中握着一具金器，用她古怪的口音开口。

　　她像是知道苏菲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来，一直等候在这里。

　　花五掏出□□，开始戒备。

　　人鱼女仆只是个副本npc，还不是任他拿捏。

　　苏菲觉得人鱼女仆应该有可以谈话的余地，她尝试开口:“你好，人……”把要脱口而出的人鱼女仆咽回去。

　　人鱼女仆眼睛扫向她。

　　“抱歉，重新介绍下，我叫贝芙·克莱门特，是亨利城主城堡里一名女仆，也是一名曾经城主夫人的贴身女仆。”

　　克莱门特向着苏菲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你好，克莱门特，我叫苏菲，谢谢你之前的帮助，我们无意来到这里，是想要从你这里得到几个答案。”

　　“请说，苏菲小姐。”克莱门特不卑不亢地轻低她的头颅。

　　“你是不是在计划一个人鱼城主亨利不知道的计划？”

　　从表面上看，克莱门特和亨利是合作关系，但依旧有个违和感，如果真的是合作关系，那一晚，克莱门特就不会向他们说了很多关于人鱼族和小诺玛的事。

　　合作方亨利是根本不待见自己的女儿，克莱门特不可能不知道。

　　“是的，苏菲小姐。”克莱门特没有犹豫，很干脆地承认。

　　“你用了这么多人鱼做贡品，是为了让城主夫人和小诺玛重生吗？”

　　苏菲的话触到克莱门特，克莱门特挺起她的腰杆，布满褶子的人鱼脸上，一双突出的鱼眼睛很不自然地活动着，她开口，古怪又神秘的口音诉说起她的故事。

　　“没有重生，神不允许重生，已死之人只会被死神收割，永久安眠。”

　　口音就像一段充满异族诡秘部分色彩的低语，向闯入这里的外来人，揭开它的神秘。

　　“人鱼圣杯倒立之时；

　　人鱼城淹没之日，死神降临；

　　重生的人鱼将重临大陆。”

　　此刻，像无数的人鱼声音重叠在了一起，通过克莱门特嘴里吟唱出这段咒语。

　　已经有不少人不适地抱紧双臂，试图驱散突然出现的阴寒。

　　那些坑里的人鱼头颅，张开它们已经成为枯骨的嘴，无声地吟唱。

　　“人鱼族血脉逐渐稀薄，城主下令捕捉人类，这是我与夫人相遇的起因。”

　　苏菲发现，克莱门特在提到夫人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多了丝人气。

　　“诺玛夫人怨恨所有的人鱼，包括亨利城主，这是她不幸的开端。”

　　是啊，任凭哪个人类被强制抓来，还和那些非人的结合孕育后代，这简直就是把人当物品，任由蹂蹑。

　　他们心里不由泛起对人鱼的厌恶。

　　“诺玛夫人每一天都在寻求死神能够带走她。”克莱门特轻轻露起自己被长袖裹住的手。

　　那是一双纤细，同样有很多褶子的手，她的手指比起其他人鱼还要长，肉膜短了不少，更加接近人类，可吸引人目光的，是她手臂上坑坑洼洼的疤痕。

　　“我是没有完整人鱼血统的人鱼，在人鱼城，血统越不纯正地位越低，我被其他人鱼女仆推脱到发疯的诺玛夫人身边。”

　　“在一次诺玛夫人想要用壁炉里的火烧死自己时，我救下了诺玛夫人，落下这些疤痕。”

　　克莱门特细细摩擦着手臂上的伤痕。

　　她确实在形态上更偏向于人，不然那晚就不会被苏菲三人当做人偶来看。

　　“此后，诺玛夫人唯一的温柔，给了我。”

　　“就连她的孩子出生时，她都是怨恨着除了我之外的人鱼，哪怕是再像她的孩子小诺玛。”

　　克莱门特说到这里，手指转而摸向她抱着的金器，“她亲手挖下孩子的眼睛，交给我，投向了死神的怀抱。”

　　“诺玛夫人是不是告诉你关于让人鱼灭亡的诅咒？”

　　诺玛夫人那么痛恨人鱼，为什么还要生下小诺玛，在人鱼女仆说出挖开眼睛时，苏菲产生了一个猜测。

　　“是的，从诺玛夫人发现自己怀有人鱼孩子开始，她就开始谋划了这一切，一个让自己孩子成为终结人鱼族的死神计划。”

　　“生下小诺玛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精神，而那一天，即是诺玛夫人的祭日，也是人鱼城的淹没之日。”

　　明明只是一个故事，却让他们遍体生寒。

　　人鱼族为了繁衍强制捕捉人类，却终究因为这个而走向灭亡。

　　“用上千人鱼的献祭换来了死神，我听从诺玛夫人的吩咐，假借与城主合谋，在小诺玛五岁诞辰让城主亲手处理掉小诺玛，彻底成就死神之躯。”

　　任谁听了，都觉得太荒唐了。

　　但没有人能够说出感同身受，甚至以正义角度去批判诺玛夫人。

　　苏菲见过真正的小诺玛，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没有人，真正去听小诺玛的声音，问过她到底要不要。

　　“你告诉我们这些，是想要利用我们处理掉人鱼城主？”于明开口质问。

　　“是的，人鱼族已经在没落，但诺玛夫人的愿望是彻底让人鱼族血脉断绝，城主必须死。”

　　“你们是我见过最特殊的外来人。”克莱门特说道。

　　“出于血脉压制，我无法直接对城主下手。”她解释了自己无法动手的原因。

　　“克莱门特……你……”苏菲哽咽住，克莱门特却已经看向她，并向她走来。

　　不少人开始紧张，克莱门特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在离苏菲还有三步远时，她双手奉上了手中的金器。

　　那是做成一个杯子模样的金器，金器周边刻画了几个人鱼雕画，人鱼丑陋的面容被刻得淋漓精致。

　　“这是人鱼圣杯，也是让人鱼城淹没的圣器。”

　　她的眼睛盯着苏菲，苏菲在她的目光下，慢慢抬起手，去接这个圣杯。

　　“苏菲，小心有诈......”一边的花五低声告诫。

　　苏菲又看了克莱门特一眼，接下这个圣杯，她说:“小诺玛那五年，都是你在照顾对吗？”

　　“是的，她应该拥有一段快乐时光。”克莱门特回答道，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仿佛这是她就应该在做的。

　　但有什么情感在慢慢发酵——

　　“克莱门特，你喜欢诺玛夫人吧。”

　　苏菲脱口而出。

　　克莱门特表现出了一瞬的错愕，随后，她抿唇，很不习惯一般地展露微笑:“是的。”

　　笑容让她脸上的褶子加深了不少，显得更非人类。

　　大概，她不爱笑也是为了诺玛夫人吧，苏菲想道。

　　查普曼为了妻子而不惜牺牲兄弟，克莱门特为了诺玛夫人，不惜背叛自己的种族。

　　沉甸甸的感情压得人喘不过气，却令他们甘之如殆。

　　苏菲并没有因为提前猜测到这点而感到欣喜，反而有些迷茫无措。

　　“克莱门特——”

　　一声扭曲嘶哑的怒吼从通道口传出来，那是人鱼城主的声音。

　　“快躲开！”花五大喊，拉着苏菲就往一边滚去。

　　苏菲在被拉的时候，手被另外一只粗糙不平的手握了一下，苏菲抬眸，是克莱门特。

　　“你竟敢背叛人鱼族！背叛我！！”

　　人鱼城主肥胖的身躯发疯得拥挤出来，一双充血突出的可怕鱼眼死死盯着克莱门特。

　　他张开布满利齿的嘴巴，发狂着扭曲身子冲向克莱门特。

　　咔嚓！

　　温热的血液溅洒出来，在空中飞出美丽的弧度。

　　原来人鱼的血，不是冷的，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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