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放看看范寻和陆信，浑身上下一万个不愿意，奈何不能扔下什么都不懂的老么去受苦，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上这俩人的贼车。

　　几辆车前后陆续驶离小区大门，朝着郊外的山庄进发。

　　陆信还惦记着谷净维突兀的话，转头瞄了眼开车的范寻，后排坐着人，也不好叫两声“哥哥”故意搞他。

　　车里氛围过于安静，宋青放侧身单手撑着门边，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一副平静如水的生无可恋。胡子安从没接触这样的车，坐在座位上极其拘谨，手都不敢乱动，老老实实。

　　跑车底盘低，高速路上给人一种贴地飞行的奇妙感觉，胡子安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外面急速滑过的风景，瞳仁映着纯粹的光。

　　“吃东西吗？”陆信熟门熟路地从储物箱里掏出和车身气质违和的小零食，给后排送了几袋。

　　以前两个人出去吃午饭范寻就经常开这辆车，几次下来，副驾已经充满陆信的气息。

　　“谢谢。”胡子安接过小袋子，语气里带着细微的兴奋。

　　陆信笑了笑：“企业文化还是得看新鲜血液，下次再有什么发言你就让小朋友们去吧。”

　　宋青放赞同地撕开包装，“有道理，省的让你去气得我半宿睡不着。”

　　胡子安耳朵红扑扑地吃着东西，没敢出声。

　　“对了，范总的直播号没事儿吧？”宋青放忽然想起昨天刷到的帖子，不太放心地凑近前排。

　　范寻淡淡道：“不重要。”

　　宋青放：“……”也是，人家也不靠那个活着。

　　“怎么了？”陆信纳闷回头。

　　昨天他和队员合训到八九点就回到B栋，跟范寻腻歪一会儿直接就睡了，似乎睡得太早错过了什么。

　　“昨天范总不是直播了吗，说话太直接，掉粉了。”

　　宋青放拿出手机翻找网传的录屏回放，正滑动着屏幕，战队的群里来了消息，是林狄分享的视频。

　　林狄：还得是范总。

　　林狄：【视频】

　　陆信手机震动，他点开，清晰的声音立即回荡在车里。

　　——觉得他不行就滚出直播间。

　　——管理员，送他们滚。

　　录屏的人应该是粉丝，那些言辞过分的弹幕一字不落地落入陆信的眼里。

　　陆信深知范寻的性格，不甚在意地笑笑，问他：“好几年的号就这么不管了？”

　　电竞粉向来有话直说，说得还不算多好听，风气如此。范寻显然不打算屈就这样的氛围。主播骂粉，掉粉标配。

　　“本来也不怎么用了。”范寻冷静地开着车。

　　陆信垂眼，沉默下来。

　　Follow为什么会直播，他一直都猜得到，现在范寻态度如此明显，几乎坐实他的猜测，陆信免不了胸口酸胀。

　　曾经的他们，只有这样遥远又脆弱的方式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相隔千万里，默默无声，小心翼翼。

　　想知道对方的生活，想确认对方的状态。

　　突然，陆信的微博传来提醒，他正在给范寻喂薯片，两人听见熟悉的声音俱是一顿。

　　同人文更新了，大清早的，这作者还怪勤奋的。

　　陆信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大大方方点开微博追更。

　　范寻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隐隐有些期待。

　　陆信看着作者微博博文愣了一下。

　　仙姑座下童子：[追仙cp超话] 他们俩居然认识这么久了！！！我上头了家人们！连夜双更，连夜过年！这不是真的什么是真的！！

　　——认识这么久了。

　　陆信没急着看突如其来的两个新章节，反复看着这句话。

　　她怎么知道自己和范寻认识很久了。

　　仙姑本人熟练地打开超话标签，不用他多费心刷，第一个微博就给了答案。

　　追呀追呀结婚呀：[追仙cp超话] 我无了家人们！！Follow直播我以为会有糖，没想到当场被塞了一嘴啊！！孩子牙疼啊！！话不多说，我有证据！

　　陆信打开她发出来的视频，竟然也是直播录屏。

　　——陆信以前也有崇拜的人。

　　……

　　——他做好辍学的打算了。

　　……

　　范寻听见自己的声音，喉结滑动了一下。

　　陆信一字一句地听完，终于知道谷净维为什么会没头没尾地说那些话。

　　视频结束，下面的评论区里热火朝天。

　　[SOS Follow叫仙姑名字的时候好温柔！！]

　　[srds 小徒弟真的好惨哈哈哈哈师父的安慰他承受不起。]

　　[我的天，他最后说“但是现在他是LUKS”的时候，分明带着自豪的！！虽然不明显，但！！！]

　　[我嗑疯了，仙姑如果参加过青训那至少是五年前的事了对吧？他们认识了那么久！！]

　　[锁死吧，结婚两个字我说倦了。]

　　[勇敢断言，搞不好这一波咱们嗑到了竹马cp。]

　　[消沉了一周那里，我听出了点心疼。好甜。]

　　[Follow让人滚那个视频，家人们去看看，听听那个声音再听这个，你会相信爱情。]

　　这些评论以往能让陆信禁不住微笑，这一次却难以勾起他的快乐。

　　嗑的细节倒是没错，就是因为没错，他才更进一步地感受到范寻的感情，厚重的、隐忍的感情。

　　他咽下心底涌上来的苦味儿，轻声说：“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谷净维的话、青训的艰难、自己心里的不甘，他对这些的印象都不算十分深刻。

　　唯一令他记忆犹新的，只有范寻头疼到冒冷汗的那天。

　　他记得自己曾经疯狂地魔鬼训练，记得范寻一个被谷净维打过高分的种子选手也陪在他身边，他训多久范寻就跟多久。

　　那天下训，半夜两点半，范寻在全息舱里半天不出来，他还以为这人累得睡着了，结果舱门打开，见到了一张惨白到恐怖的脸和他湿漉漉的发梢。

　　范寻的每一下颤抖和额头上每一根凸起的青筋，陆信都记得极其清晰，甚至闭上眼都能回忆起那个令他心惊胆战的样子。

　　陆信差点被这人吓死，他还以为范寻得了什么重病，直接就要叫救护车。范寻说什么也不同意，抖着虚弱的声音阻止他，牵扯着极为勉强的笑跟他说：“就是头疼，一会儿就好了，要不你帮我按按。”

　　陆信对他那副模样无可奈何，也不嫌弃汗湿的头发，让人躺在自己腿上给他胡乱按了许久，再三逼问下，才知道他长久存在的神经衰弱。

　　那个青训即便没有战队的倒闭，陆信也明确地考虑过放弃电竞，以至于回归校园后老老实实学习过一段时间，他想跟范寻一起去留学，哪怕很难在一个学校，也想离他越近越好。

　　范寻却把谷净维说他的话记得那么清楚，重复那个评价时陆信都能听出他压制住的某种微妙的不满。

　　陆信弯唇，忽然很像亲亲他。

　　后排的两人被迫把视频听完，宋青放耐不住好奇，“你崇拜过谁啊？”

　　“老大。”陆信也没藏着掖着，大方坦白。

　　“？”宋青放后仰着靠回座椅，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谷净维的成就至今都被人津津乐道，元老级大神，有陆信这样优秀的迷弟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砸吧砸吧嘴：“他还这么说过你呢。”从前不看好的选手现在成了自己战队的王牌，命运有时候还真说不清楚。

　　胡子安小朋友敏锐地察觉到其他要素，单纯地问：“范总也参加过青训啊？”

　　“嗯，我们俩一起去的。”陆信温声回答，忍不住看了看安静开车的人。

　　宋青放瞪大眼睛，又细一琢磨，范总的水平去打青训也真是说得过去。

　　他放空地歪坐着，感慨道：“你们这经历，有点过于丰富了。”

　　范寻想起打碎他们所有过往的那个人，那个现在即使神志不清也让他依旧恨之入骨的人，心里自嘲道：还有更丰富的。

　　作者有话要说：

　　cp粉：我疯狂挖细节塘。

　　陆信：挖得没错。

　　这章多么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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