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散兵的问题后，洛可莫名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她在船板上转了个身，带动木板一阵摇摇晃晃。

　　“你是想要帮我吗？”

　　之前他们是侧对着的，现在洛可变成了面向散兵的姿势。她的语气过于轻快了，以至于散兵愣了愣。

　　反应过来之后，他哼了一声：“我可没有这种善心。”

　　遭遇毫不留情的否定，洛可显得有点意外：“那你为什么问我这个啊？”

　　当初和流浪者聊天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问的，然后给她提了几个建议。明明是差不多的意思，为什么回答完全不一样？

　　散兵：“不说就算了。”

　　洛可感觉，对方好像真的生气了。

　　洛可有点不知所措，看着散兵想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她把两只手合在一起，不太熟练地做了个动作：“【对不起】？”

　　她说的不是提瓦特大陆的通用语，也不是洛可原本世界的话。实际上，对于这种语言，她也只会说三五句而已。

　　散兵听见了。但之后的几秒，他就像是没反应过来。

　　“我以前听别人说的，只会这一句。”看对方没有反应，洛可解释说，“这句话是道歉的意思吧？我应该没记错。”

　　准确地说，这是在须弥两人同行的时候，流浪者提到的语言。

　　当时，洛可的通用语刚刚能蹦连贯一点的词。为了给洛可例举不同语言的发音区别，流浪者又说了几个新词。

　　之后洛可问他，流浪者沉默了一会儿说，算是我家乡的语言吧。

　　既然是家乡的语言，那么散兵应该也能听懂。

　　“哈。”听了她的解释，散兵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不过看起来，这句话的意思确实是道歉，没有出现故事里那种奇怪的误会。

　　洛可放心了一点：“总之，刚才是我不对——其实关于以后干什么，我也没想好。”

　　她挠了挠脸，摸下来一点风干了的盐子：“应该很明显吧，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一定要说有什么目的，当然是回家吧。

　　“之前……有人告诉我，想要了解世界之外的知识，至少需要神明级别的存在才行。”

　　至于她之前的具体经历，考虑到几次莫名其妙的穿越，洛可现在是不敢说了。

　　“哦，原来是这样。”散兵终于回了她一句，“不过，如果是稻妻的神，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用吧。”

　　诶？

　　对方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你还不如换个国家，再重新去想办法。不过现在在海上，倒也没别的地方能去。”

　　“稻妻的神，是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对方给出了答案，但洛可感觉这个答案缺少了解题的过程。听到她继续提问，散兵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你……”

　　然后他看到洛可的脸。少女依然是一副专注等待的样子，完全没被他的情绪影响。

　　脑中又浮现出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故”，散兵突然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不，是四面八方都是棉花的感觉。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问题的？

　　洛可一句话问出去，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再等她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散兵双眼放空，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安静下来的少年，侧脸漂亮的像是人工雕出来的工艺品，很难想象是怎么长成的。

　　对方像是遗忘了她，洛可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少女盯着对方发呆的脸，同样开始发起了呆。

　　载着两人的船板，在海浪的推动下一路向东。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洛可意外看到了一块……随着洋流漂来的海洋垃圾。

　　准确地说，它看起来像是半截折断了的木质棍子，长度大概有一米多。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掉进海里，又漂了多久才遇到了他们。

　　趁着它越漂越近，洛可看准了距离，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把拽了过来。等她重新爬上船板，散兵看了看她重新开始滴滴答答滴水的样子，又看了看她手里的木棍。

　　“我打算做个类似船桨的东西。”洛可举起棍子，在空中晃了一下。

　　散兵面无表情，看起来已经完全习惯了。

　　之前霍霍船板的时候，洛可掰断了几片边角料，同样留在了船板上。这些边角料大小都有缝隙，洛可找了差不多大小的两片，准备把木棍从缝隙中扎进去。

　　就在她低头摆弄第二片的时候，上方响起了少年的声音：“这个不行，换最下面那个。”

　　洛可：“？”

　　她抬起头，确认刚听到的那句话是散兵说的。然后又翻了翻最底下的那一片木头，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啊，刚才的建议，真的是散兵给的啊！

　　两片木头大小差不多，缝隙看起来也差不多。洛可左边瞅瞅右边瞧瞧，没忍住又看了散兵一眼。

　　对方抱着胳膊：“爱信不信。”

　　这个，这个当然是要相信的！洛可连连点头，手里继续戳木板，很快就做好了一只船桨。

　　虽然她不说的话，没人能看出这东西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虽然目前洋流的方向没有变化，理论上他们靠着顺水漂流。也能抵达想去的地方。

　　不过，万一后面洋流或着风向改变，需要他们自己控制方向……

　　总而言之，有备无患吧。

　　等到船桨做好的时候。天边月亮已经升了上来。白天呈现出蔚蓝的海水，此时变成了近乎于黑的深蓝。

　　星光与月色倒映在其中，有那么一会儿，洛可竟然分不清头上的是海洋，或者脚下的是星空。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话，那里的星空是什么样子的？”散兵突然问。

　　虽然只有半天的相处，但洛可发现，对方也是一样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就像在须弥的时候，流浪者也会突然问一些事。

　　不过那时更多的情况，是他们互相蹦词语。

　　于是洛可说：“看起来和这边差不多，有很多星星和一个月亮，也会有流星。”

　　“差不多……哈哈哈，真的吗？”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对方反问她。

　　不过，没等洛可想出怎么回答，散兵就好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困了的话就休息吧。如果不小心掉进海里，我可以让人帮你收个尸。”

　　“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掉进海里淹死吧。”洛可嘀咕了一句。

　　虽然有听起来奇怪的威胁，但是当困意上涌的时候，洛可依然在船板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当她被海风吹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只海鸟？！

　　洛可：“！”

　　就像当初在蒙德城外，看到落了一整个桥面的鸽子，洛可整个人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这只可怜的海鸟，是被被放在木板上晾了一夜的鱼内脏吸引的，扑下来想进行一个叼走。

　　然后……它就有去无回了。

　　海上当然是不能烤鸟的，既没有条件，也没有工具。但鸟血可以喝，洛可不挑食。

　　等到洛可茹毛饮血完，发现散兵还坐在昨晚的位置，也不知道睡了没有。她喝了点鸟血，又去扒拉昨天剩下两条鱼，散兵在这时捏起了其中一条：

　　“这种鱼有毒。”

　　说完，顺手丢进了海里。

　　洛可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是她不认识的一种鱼，或许是提瓦特大陆特有的物种：

　　“谢谢。”

　　感觉这个词她说了太多次，也一直没有什么行动，洛可想了想：“到岸上之后，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虽然在相遇的时候，流浪者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但两人同行了几天，洛可也摸索出了几样对方喜欢的口味。

　　至于散兵，从初次见面到现在，洛可已经不指望对方能老老实实地说，他想吃什么了。

　　散兵看了她一眼。这次居然没反驳，也没有出声讽刺。

　　海上的风浪无止无休，但这一片海域似乎天气不错。他们在船板上漂流了两天，洋流的朝向一直很稳定。

　　也许这么下去，洛可心想，很快就能抵达稻妻了吧。

　　海上实在没什么事情做。散兵虽然不是热情开朗温柔体贴活泼可爱的性格，但偶尔也会和洛可说几句话。

　　联想起自己之前几次穿越，洛可没敢把“过去”发生的事说得太清楚。但零零星星透露到后来，她觉得散兵应该也猜出了几分。

　　当然，交流不可能是单向的。比起之前单纯的点头之交（物理），洛可对于散兵这个人，也有了一些了解。

　　比如说，说他是愚人众的第六位执行官，愚人众是七国之一至冬国的组织。整个组织直接听命于冰之女皇，是她手下最有用的外交使团。

　　而冰之女皇其“人”，除了一国领袖的身份，同时也是提瓦特大陆的七神之一。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可心动了一瞬。

　　“你的表情可真好笑，”散兵说，“这片大陆上的人类，无人不渴盼着神明的垂青。但神明的目光，永远只会投落在极少数人的身上。”

　　洛可想了想：“你说得对。”

　　但是，总要试试的，对吧？

　　就在他们聊到这件事的下午，一直晴朗的天空，突然被逐渐飘来的层层乌云掩盖了。

　　咦？洛可抬起头，要下雨了吗？

　　这其实算个好消息。毕竟下雨了的话，就有水可以喝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不止是头顶，视线所能及的四面八方，都被重重阴云彻底覆盖。

　　洛可没有等到雨。反而在不久后的某个瞬间，视线中的前方有一道雷光从高处劈下，击落在船板不远处的海中。

　　不过几秒，下一道雷光接踵而至，距离更近了几分。再下一道雷电，几乎擦着他们所在的船板边缘。

　　洛可：“？！”

　　怎么……回事？

　　就算是个没有常识的人，也能想到，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只闪电不下雨的天气，而闪电还能一道道劈进海里。

　　她抬起头，远处黑紫色的层云密布，仿佛巨兽张开的口。

　　而在螺旋般深入的云层之中，她看到了……雷暴。

　　伴随着轻微的吱嘎声，散兵从船板上站了起来。

　　然后他走到她后方，开口的时候，语气带着一丝与此时的境况……矛盾的笑意：“这就是你所寻找的那位神明——

　　“被‘将军大人’，亲手封锁后的稻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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