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零食水果瓜子被清走，八个人打牌，两个桌，边上站一圈看的。

　　是到他们家来拜年，他们仨就是收拾东西的主力军，江清原抱着人，江菲菲和江小涛把事情收拾完了，江菲菲还给每人的杯子添了茶水。

　　不知是哪个亲戚，看江菲菲勤快，夸奖：“哎呦，这是菲菲吧？是晓薇的那个？哎呦，越大越漂亮了，还这么讲礼心！”

　　田晓薇刚刚就回厨房弄菜去了，哪能解救江菲菲？江菲菲只好微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几人七嘴八舌开始聊江菲菲，问她在哪读书？几岁了？成绩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想法？

　　江菲菲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但还是一个个问题地答着，她好想逃离，但是不能。

　　逃离了，就会被说。

　　她被安排了隐形的任务，江老太虽未明说，但默认是她倒茶添水，切果扫地。只要有一样事不做，或者做了没做好，就会被说一顿。

　　她其实不在乎被说，但她不想她妈为难。她本来就身份敏感，在这桌上，她被讨论很正常，也许亲戚们没有恶意，但她就是不高兴，就是不开心。

　　她不想要存在感，她只想当个小透明。她不想被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偏偏亲戚们就爱说这些。

　　她当然可以悄悄走了享受清净，但田晓薇会不好过。

　　她可以被人说，但她不想她妈妈被别人说，说她没教养好女儿，说她不称职。

　　所以每年都在那坐着听。

　　现在打牌了还好，其他人会再开桌，或者出去走走，她可以悄悄溜开，然后时不时回来晃两下给人看。

　　她不太搭腔，又借着倒水倒茶的事走动，很快，话题就不在她身上了，江菲菲面上不显，心里长舒了口气。

　　江菲菲溜到角落，看了看左右，只有他们三，江清原还抱着一个只会哇哇哇的小孩儿，与世无争的样子。

　　江小涛也挺喜欢逗孩子，逗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跟江菲菲说：“哇，他抓我手耶！”

　　江菲菲拍他脑壳一下，警告：“你别把人家小孩逗哭了就好。”

　　江小涛委委屈屈：“哦。”

　　然后，然后小孩带不住了，他开始哭，可能是腻了，可能是其他原因，反正在江清原怀里待不住，江清原怎么逗都没用。

　　“来吧，给我抱，抱这么久了，肯定也累了。”

　　看着打牌的表嫂就过来，把孩子抱过去了，拍着孩子的背，哄着：“哎呀，表叔叔抱累了，妈妈抱哈妈妈抱。”

　　左右摇揺小孩儿，没几秒，表嫂惊讶地说：“呀？拉臭臭啦？”

　　她好像闻到一丝臭味，又好像没有。

　　她把小孩递给江清原：“表弟，你帮我抱下，我去车上拿纸尿布，你把他抱着就好，别让他坐，不然就糊住了。”

　　江清原接过，突然觉得不知道该咋抱，还是像之前一样抱着。

　　臭了吗？

　　江清原闻了闻空气，好像还好，难道要凑到他屁屁那闻，才闻得到？

　　江清原想了想，觉得凑近了闻屁屁好像有点不妥，就发现江小涛还在旁边看呢。

　　于是，江小涛面前就多了一个屁股，他疑惑抬眼，他哥和他说：“你闻闻臭不臭。”

　　屁屁就在眼前，江小涛啥都没想，就闻了下，他细嗅，然后说：“好像是臭的。”

　　江清原明白了，还是多嘴问了下：“真的？”

　　江小涛又不相信自己了：“……不确定，再闻闻。”

　　然后他肯定了，就是有点臭，江清原就抱得更小心了，感慨：“原来如此，我一动不敢动了，等表嫂来拯救这娃。”

　　江小涛闻完，才惊觉自己干了啥，他：“！！！”

　　他发现，江菲菲还在笑，是在笑他吧？没错吧？

　　看着面前不远处的小娃儿屁屁，江小涛：……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事情。

　　不知江小涛心思，表嫂已拿完纸牛裤，她小声问江清原：“表弟，你的房间在哪里？我带小宝宝去换一下尿布。”

　　江清原起身，要带他们去，这时候，江老太和江清原的五个姑姑出来了，和刚刚进屋的神态语气很不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面上还是有笑容的，就是不太自然。

　　江清原也不能管，管不了。

　　等把表嫂带到房间，江清原就退回到堂屋，他一进屋，就成了亲戚们的盘问对象。

　　江清原：……忘了姑姑们没在打牌了。

　　大姑问：“欸？清原这么高了呀？很好嘛，男孩子高个受欢迎些，你读几年级了？”

　　江清原礼貌回答：“大二。”

　　三姑父打出一对四，感慨道：“都大学了？”

　　四姑父喝了一口茶水，边打牌边分析：“大二了，平时成绩怎么样？能不能考上青提研究所或者白鲸研究所？”

　　大姑父哈哈大笑，拍了拍江清原的肩膀：“快，你到时候考个青提和白鲸研究所！”

　　他们开着玩笑，语气又带着鼓舞，似乎真的觉得江清原努力就能考好。

　　这两个是我想就能上的吗？

　　江清原假笑男孩，痛苦面具。

　　明明之前的形象也没太好，怎么就觉得我能上那两个研究所？

　　还是说，这就是面对每个大学生的标准话术？明明都不记得我岁数，不记得我年级和平时成绩怎样不是吗？

　　江清原真的很不喜欢那种客套话，说是吉祥好听，鼓励他考上好研究所，他听了只觉得压力大。

　　就像是，一个小孩才学会走路，就有人叫他去成为世界奥运冠军。

　　他们动动嘴皮子的事，别人却可能因为这些话思绪繁杂。

　　江清原心里瑟瑟发抖，难道没有别的话术了吗？每年都问他的年龄年级，然后劝他听话，鼓励他考上青提和白鲸研究所。

　　每年都要来一遭。

　　心累。

　　看江清原如此坐立难安，被盘问过的江菲菲心里平衡了。

　　五个姑姑，威力是巨大的，江清原立马拿出一副牌来，问：“姑姑，你们打牌吗？有位置打牌。”

　　毕竟知道今天人多，桌子早就备了。

　　五个姑姑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商量着哪个人不打，四姑说她在旁边看就好，她一个人还能看四个人的牌呢。

　　她们打起来了，逃出生天的江清原心里也嗨皮了。

　　双赢。

　　在给小孩换尿布的表嫂出来了，问江清原：“他要睡觉了，有哪个房间可以睡么？”

　　“我房间就可以。”江清原立马带着表嫂回自己房间，表嫂哄小孩睡觉，江清原拿出柜子里的被子，说：“如果怕冷，这还有一床小被子，可以加上。”

　　然后他就出去了，留空间给表嫂哄娃。

　　他站在堂屋，看着李婷表姐和张萍张慧表妹。

　　她们在各自家子旁边看打牌，还玩着自己的手机，就这样去找人聊天好像也不太对，他看了看，最后跑去看小狗崽去了，还找人聊天。

　　兄弟群里在发红包，江清原抢了好几个，都是钱最少的那个。

　　然后最少的那个发红包。

　　江清原：6。

　　连发6个，这也是没谁了。

　　侯志平笑呵呵：【原哥，说不定，这是预示！是说你今年很六六六呢！】

　　江清原：【好有道理。】

　　他又发了一个，自己眼疾手快抢了，然后他又是最少的。

　　江清原：“……”

　　江清原：【7。】

　　其实他们发的红包金额不多，就是图喜庆，但是连输这件事，让人痛苦，不禁怀疑，自己是什么狗屎运。

　　这下侯志平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发了个：【七阳开泰？】

　　罗鹏：【已截图。】

　　罗鹏打字：【你完了猴子，汉语言文学老师才教过，是三阳开泰啊！被文学老师知道，天灵盖给你掀了。】

　　侯志平叫怨：【不是不是，我还不能记不住啊？那我现在就知道了嘛！】

　　他把那个消息撤回了，假装自己没发过什么“七阳开泰”，还试图用道德谴责法摧毁截图狗罗鹏：【你截图算什么英雄好汉？！】

　　【亏我那么稀罕你！我们不是手拉手一起走的好朋友了吗？】

　　他是真的会谢，罗鹏和他一个制药班，当然知道他害怕什么。

　　他们文学老师是个严谨刻板的小老头，教学能力过硬，教训学生手段也很硬。

　　纸卷的古诗默写错一句，抄写赤壁赋十遍加那句诗全诗十遍，手是真的会废。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都高校大学生了，还被罚抄，真的很丢脸！太丢脸了！

　　所以他们班的古诗默写是抓得最严的，也是大二同级最好的。

　　侯志平其实知道罗鹏不会发图给老师，罗鹏自己都害怕面对小老头，他会有勇气加老师联系方式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侯志平还是在群里发疯：【啊啊啊！】

　　【是什么，让我被兄弟背刺！啊！】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啊！】

　　【让我发疯！啊！】

　　侯志平在那里乱发消息，还发语音，大喊大叫的，江清原看乐了，笑个不停。

　　小狗崽子们也都睁眼了，还会爬一小段路，就是腿会打颤，可能还是不太稳吧，他也不敢摸，毕竟小狗崽会叫唤，怕被狗妈咬。

　　每到过年，吃狗肉的时候，就会有一堆人打狗被狗咬，在他刚回来招惹小狗崽的时候，江老头就跟他说了，别被狗咬到，打针都要两千多呢。

　　他在侯志平嚎的间隙，给他们拍狗崽的照片看，毫不意外，狗崽们收获了他们的喜欢。

　　发图的话题也就转为了小狗，讨论各自家里养过什么狗，养了几条，养狗心得，吧啦吧啦的。

　　消息一会儿不注意就99+了。

　　他们是真的很擅长聊一些东西，只要一不注意，就不知道刚刚说了啥，消息一下子就被刷上去了。

　　就比如，江清原不过是看了几下狗，和褚钰聊了几句，再回去看时，就不知道他们在聊啥了。

　　这群小子，也不打字了，就是发语音，打字江清原还能一目十行，语音可不能一下就听完。

　　江清原听了几个，没听出来他们在聊什么，发了个文字消息：【我就是离开一会儿，就不知道你们在聊啥了，语音消息我根本看不完啊！】

　　侯志平还是发语音谴责：【原哥你自己要离开的！】

　　管家明发文字：【没关系，反正我们说的都差不多是废话，就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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