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宁宴随收住笑意，“我的错, 我应该忍一忍的。”

　　嘴上道着歉, 宁宴随心里却抑制不住地想，怎么能怪他？

　　陆旗生起气来的时候实在说不出来有多让人怜爱, 绒绒又秀气的眉毛皱起来, 红润的唇也抿着, 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控诉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惹他不开心。

　　那副样子简直了，哪怕陆旗说他想要天上的月亮恐怕都有大把的人去摘，宁宴随心道，真是个妖精。

　　陆旗看对方漫不经心的样子，眉毛皱得更紧了，他以前没交过男朋友，更没和恋人吵过架，可是也隐约明白对方这样轻飘飘的回应和正常情侣间的吵架并不一样。

　　他转转脑子想了会儿，还是没弄明白，干脆站起身，“我走了，你今天不准来找我。”

　　迎面撞上过来送水的连萧，后者注意到气氛的诡异，赶紧侧到一旁，微低下头没敢出声。

　　等人消失在会议室，连萧才问道：“陆先生怎么走了？”

　　宁宴随轻轻笑了声，“不小心把人给弄毛了。”

　　眼看时间还早，陆旗打了辆车，上次在酒吧出事以后他一直没有回去过，按理该去看看，况且既然决定复出，驻唱的工作就彻底不能做了，也该对君一水和同事们有个交代。

　　正常酒吧的营业时间是从晚上七点开始，到后半夜一两点差不多就关店了，因为这个时间段是客人最多的时候，白天酒吧会利用这个时间打扫卫生，收拾东西和休息。

　　而陆旗到酒吧时才刚下午，他还没进门，就感受到了里面不那么正常的氛围——

　　酒吧内人来人往，卡座和半角沙发上几乎座无虚席，音响放着舒缓的音乐，陆旗把目光落到台上，那上面不时还有小姑娘上去拍照打卡。

　　他脚步一停，没敢进。

　　这次出来没带鸭舌帽，又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陆旗在门口给向小昭拨去电话：

　　“小昭，我在酒吧门口，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不多时，向小昭穿着工作制服急匆匆走出来，看见陆旗的一瞬间眼睛亮了亮：“小陆！”

　　“小昭！”

　　这一幕弄得两人像多久没见面了一样，陆旗噗嗤笑出来，“干嘛啊，怪煽情的。”

　　向小昭把带来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又递给他一张一次性口罩，“哪有，我这是身体力行地表达对你的思念和感谢。”

　　陆旗隐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还是反问道：“感谢？”

　　“别装傻！”向小昭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咱酒吧最近的生意，天天火爆的不行，下午就得开门，要不你的粉丝都站成两排在门口，别人家还以为咱们店出了什么事呢。”

　　陆旗说：“人多事情就多，你们肯定很忙。”

　　向小昭点点头，“是啊，不过大家也愿意嘛，现在酒吧的收益是平时的三四倍，老板让我们两班倒，工资翻倍。”

　　两人偷摸穿过人群来到后台，总算清净了，陆旗摘下帽子，跟着的向小昭也松了口气，“感觉我是大明星的保镖一样，还有点儿刺激。”

　　陆旗笑笑，“小昭，谢谢你啊。”

　　看见对方递过来疑惑的目光，陆旗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来酒吧的时候刚刚退圈，唯一的朋友还被我单方面断了联系，那时候虽然自己不觉得，但当时的确只有家里的两盆多肉能陪我说说话……”

　　越说越可怜了，陆旗赶忙转了话头，“幸亏后来和你相熟，你像个开心果，总能逗我。”

　　向小昭一向大大咧咧的，此时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朋友间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我给你带来快乐，你也让我觉得舒服啊，朋友就是这样的，用不着谢我。”

　　陆旗一愣，笑开了：“嗯！”

　　“对了，”向小昭拿出几张纸，“朋友我现在就有需要你的地方，快帮帮我吧。”

　　陆旗认真问：“你说，怎么帮？”

　　向小昭摸摸鼻尖：“给我签几个名吧，我身边好多人都想要。”

　　陆旗：“……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偶尔有认识的酒保经过，陆旗就上去聊两句，在自己也没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逐渐地敞开了心扉。

　　君一水正在陪几个朋友在酒柜里选酒，听见陆旗在这，也抽空也来了一趟。

　　“老板，”陆旗说，“谢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给你唱歌，不要时薪的那种。”

　　“那可不行，我没有让员工受这委屈的道理，”君一水正经道，忽然他哼笑一声，“不过，你确实该请我吃个饭。”

　　陆旗：“啊？”

　　君一水上前，低下嗓音说道：“你来我这做驻唱，有一部分原因不是为了找宁宴随？我也算半个媒人了。”

　　陆旗一愣，他今天刚和宁宴随单方面吵了架，还没和好呢……

　　酒保换了班，和陆旗相熟的小昭小黎和另外几个人一起在后台吃了饭，君一水还大方地从酒柜里给他们拿了两瓶酒，陆旗没敢喝太多，但也被敬了几杯。

　　幸亏他喝酒上头，小黎看他脸蛋酡红，怕他真喝多没人送他回家，便放了他一马。

　　陆旗打了个酒嗝，“我去上个厕所。”

　　他摸着门把手开门，迎面看见三四个女生。

　　陆旗反应有些慢，“你们是？”

　　最前面的女生看见他眼神一亮，强压着激动道：“陆旗你好……我们是你的粉丝。”

　　陆旗表情一呆，“你们好……”

　　女生看他呆萌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原地尖叫，怕吓到对方，她赶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私生，我们几个今天正好来玩，碰巧看到你了，又不好进来打扰你，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哦，”陆旗点点头，“你们怎么认出我的？”

　　女生嘿嘿一笑，指着他身上的衬衫说道：“你这件衣服是你在家具城看壁画的那天穿的，我认出来了。”

　　陆旗笑得有些憨，“这样啊，你真细心。”

　　旁边的一个女生忍不住说道：“七七，能给我们签个名吗？”

　　“可以啊，”陆旗说，“不过，七七是谁？”

　　“七七就是你啊，”她说，“是我们粉丝给你起的小名儿，你喜欢吗？”

　　也许是酒精让陆旗的情绪放大了，他第一次这样切真实意地感受到粉丝对他的喜欢，开心得眼睛都笑眯起来，“喜欢啊，我觉得好好听，谢谢你们。”

　　接过女生递来的纸，陆旗想下笔，奈何脑子实在有点晕，“看来是酒劲上来了……”他嘟囔道。

　　“怎么了？”女生担忧道，“是不是喝多了难受呀。”

　　陆旗摇摇头，“没关系。”他把纸放在墙上，一笔一划地写到：“陆……旗。”

　　“给，”挨张签完，陆旗舒口气，“我可以走了吗？”

　　女生愣住，“啊？”

　　“对不起，”陆旗实在憋不住了，“我真的很想上厕所。”

　　——

　　等结束已经快一点了，陆旗拍拍脸，对向小昭他们摆手道：“我走了！”

　　向小昭泪眼婆娑，“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

　　陆旗：“嗯嗯！”

　　他坐上出租，实在有些困了，把头靠在车窗上歇着，呼吸逐渐平稳。

　　居民区老旧，大部分又是年岁大的老人住，这个时间段整个单元楼都没什么声音，三四楼间的声控灯也坏了，陆旗只好摸黑缓缓地走。

　　四楼的台阶刚走一半，余光注意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人，陆旗一惊，酒意醒了大半，“谁？”

　　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响起，“我。”

　　宁宴随靠在他家防盗门上，见他上来，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给陆旗照亮，问道：“去酒吧了？身上一股酒味，怎么不让我接你。”陆旗走到三楼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陆旗说：“不用你接。”

　　宁宴随看他费劲地把钥匙插进门锁，“还生气呢？你说今天不让我找你，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陆旗这才想起来问，“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十二点过来的。”

　　那就是等了快两个小时了，陆旗心软下来，“先进来吧。”

　　宁宴随给他倒了杯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陆旗垂着眼眸坐在沙发上，“不渴，肚子涨。”

　　宁宴随好脾气地说：“给你揉揉？”

　　“不用，我怕痒。”

　　宁宴随说，“今晚是不是开心坏了，喝这么多。”

　　陆旗这才正眼看他，“是啊，你不高兴？”

　　宁宴随坐近，“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交到朋友，我高兴着呢。”

　　他把没骨头的陆旗摆正，“我来道歉，今天我失言，伤害到孔川，还伤到了你，是我的错。”

　　“我心疼你，”宁宴随坦白，“心疼你之前受的委屈，如果可以，我想早几年遇见你。”

　　陆旗缓缓吐了口气，语气也软下来：“我后来想到了，也没那么气了，”他说，“小川是当时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认识你们之前，我只有他一个朋友。”

　　后来他放弃任务，连孔川也不愿再联系，还是他张牙舞爪地找上自己，顶着压力陪自己解约。

　　宁宴随把他搂在怀里，“改天请他吃饭好不好？”

　　陆旗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嗯。”

　　“睡吧。”宁宴随温柔地抚摸他后脑勺。

　　他要让陆旗明白，谁才是对他最好，最无可替代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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