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宁心飞快看了下左右，没有路，唯一的路就是前方那些人冲过来的那条。身后的新小区楼锁着不锈钢门，也没法躲。

　　无奈之下，拿起路边垃圾箱旁别人扔的生锈的铁簸箕迎了上去。

　　池然站在垃圾箱旁边，看着她和他们打了起来。

　　铁簸箕和铁棍激烈碰撞的声音听得人心惊。

　　仇宁心身手敏捷，但也寡不敌众。

　　好几次池然眼睁睁看着铁棍从她身上擦过，差点就打到她肩背。

　　池然着急坏了，飞快看了眼手机，又垫脚看向前方远处，大声喊道：“别打了！警察来了！”

　　“骗鬼呢你！”正持长木棍朝仇宁心头上挥去的花臂男动作一顿，朝她看了眼就呸道。

　　“真的来了！！！”池然已经瞥见大德牧跑过来，更大声道。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太真实，那些男人集体都停顿了几秒。

　　“别信她！！”但很快有人喝道，并趁仇宁心回头分神时，举着带刺的粗铁棍朝她重重砸去。

　　其他人动作停顿时，这一击带起的风声很是突兀，仇宁心飞快挥出簸箕格挡，却还是感到左肩一阵剧痛。

　　她闷哼了一声，池然听到了，然后紧接着的犬吠声和警笛声都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池然再顾不上害怕，冲上去抱住她，“你有没有事？！”

　　仇宁心看见警察围住了那些人，松出一口气，才转向抱着自己胳膊的女生，“没事。”

　　随后，她们也一起去了警察局做笔录。

　　那些人因寻衅滋事被拘留，且明显手持凶器，还有惯犯，处罚轻不了。警方让仇宁心去医院做伤情鉴定，她却拒绝了。

　　池然看见她左肩后面隔着外卖员制服都渗出了血迹，担心又不解，急急问她：“为什么不去？我陪你去！”

　　“我感觉还好，没伤到骨头。”仇宁心认真道，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也还好，只是眉眼间有些疲惫，“就是很累，想回……”

　　她想说回家，话到嘴边意识到自己没有家，又咽了回去。

　　池然有点难受，“那先回我家休息。”

　　“好。”

　　仇宁心似乎是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路上经过一间诊所，池然拉着仇宁心进去看伤。

　　制服外套脱掉后，医生掀起她的黑T恤短袖，露出来的左肩后侧一片血，轻轻按了按，“还好，只是皮肉伤。”

　　池然这才松了口气，乖乖坐在一边看医生给她处理。

　　一开始只见黑T和血迹之下的手臂白得过分，等伤口被擦干净后发现那里竟然还有着一片手掌大的疤痕，形状不规则，颜色较深，在仇宁心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上好的白瓷染了一点污渍，让人很难忽视。

　　池然忽然想起多年前她穿着红色篮球背心运球时的画面。

　　那时候，那里还是好好的。

　　正被包扎上纱布的仇宁心朝身侧一瞥，就看见了池然怔怔的的表情，轻声对她道：“很快就可以走了。”

　　池然心神不属地点头，“嗯。”

　　回家路上，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你肩膀上，以前也受过伤？”怕突兀，胡乱补上一句，“也是因为打架吗？”

　　说的时候，脑子里想过一堆东西，比如黑心经纪人暗地里殴打艺人的新闻……

　　仇宁心正放空地走着，闻言一愣，“不是。”

　　更多的话却不说了。

　　夜晚路上黑，池然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空气低沉。

　　过了许久，在她以为会在沉默中走到家时，仇宁心再次开口：

　　“是我妈打的。”

　　“很久以前，用酒瓶。”

　　一直尽力去忘记，还是轻易就清晰地想起。

　　当时她在酒店找到母亲，想把事情解释清楚，但情绪失控的母亲只听得进情绪更加失控的继父的话，一句也不听她说的事情真实经过。

　　于是先放弃，想等她稍微冷静下来再说。

　　等到的却是迎面砸来的玻璃酒瓶，和母亲哭喊着的一句：“滚出去别再回来！我不要你这样的女儿！滚！”

　　第14章

　　盯着地上的石子，仇宁心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没受伤的右手拎着脏了的外卖员制服。

　　池然走在她身侧，隔了半臂的距离。

　　刚才想帮她拿衣服，被她拒绝了。那瞬间似乎有点失落。

　　自己能做的事情，仇宁心不想麻烦别人，那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但这样冷淡疏离的态度或许是不是有点伤人。

　　她是想和池然亲近的，只是太久没有和谁交好过了，还不太适应。

　　沉默中还是在意池然刚才的神情，所以，和她说了这些年来从没有和任何人包括栀子说过的事。

　　池然冷不防听到她的话，心里略微惊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回想了会儿高中开家长会时见过的仇宁心妈妈，记得个很优雅很有气质的女人，好像是别的学校的音乐老师，素养极好的样子。

　　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或者说，那时的仇宁心到底怎么了？

　　后面回家的一路上，池然心情七上八下。

　　她自己家是小商贩小市民，常有有理说不清的争吵，父母一吵起来打起来简直野蛮粗俗到不知素质为何物。

　　那时候她看学校里的仇宁心，只觉得她穿着好，气度好，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子。后来从同学那儿知道她妈妈是老师、爸爸是校长，就觉得果然如此。她们的阶层都不一样。

　　却原来，她家也……

　　到了家，池然打开灯，拿出新拖鞋给仇宁心换。

　　小房子里的偏暖色的灯一亮，瞬间就是扑面而来的温馨感。

　　沉暗的心情都被照亮了大半。

　　仇宁心上次只在门外扫了眼，这次走进来，清楚看见了屋内的每一处陈设。跟着池然往里走时，她不禁道：“你家布置得很好看。”

　　池然高兴，就笑，招待她在沙发上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仇宁心坐得很端正，双手接过杯子，道谢的时候对着池然笑了一下。仍然很淡，但是真诚。

　　喝水时，她抬手拨了下头发，白皙的脸侧显出一道红。

　　池然嘴角笑意凝固，“怎么脸上也伤到了？”

　　仇宁心疑惑侧头，“有吗？”

　　池然把桌上的小镜子递给她，“你看。”

　　仇宁心放下水杯，拿起镜子照了照，语气十分平淡地说：“一点擦伤，都结痂了，没事。”

　　池然就坐在她身边，看见镜子里自己和她的脸在一起出现了，一瞬间感觉到紧张和奇异，手指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缓了缓神才反应过来道：“不行，还是得擦点药。”

　　仇宁心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忽而一笑，“好。”

　　随即就伸手去拿桌上塑料袋里的碘伏和棉签，袋子被系太紧了，一下子没解开，她用了点力，却扯动了左肩伤口，疼得吸了一口气。

　　池然注意到这动静，见她疼得不动了几秒，连忙道：“我来，我帮你。”

　　仇宁心缓缓松开袋子，坐了回去，“好。”

　　池然抿了下唇，解开袋子拿出药瓶，用棉签蘸药酒的时候手都有一点点抖。

　　她伸手轻轻拂开仇宁心脸侧的头发，然后轻轻摁住，屏住呼吸，慢慢用棉签涂上那小小的伤口。

　　距离好近好近。

　　如果不屏住呼吸，她怕自己的呼吸会呵在仇宁心脸颊上。

　　她感觉仇宁心在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很是专注。

　　这让她两只手都有些轻轻发颤。努力将目光聚焦在伤口处，轻快仔细地涂好了碘伏，只觉得这一年工作中都没有这样全神贯注过。

　　“好了。”终于完成任务，池然收回棉签，正准备退开时，脸上却忽然贴上一只手。抬眼发现是仇宁心在摸她的脸，脸颊瞬间红透，呆呆的一动不动了。

　　仇宁心一开始是想摸池然头发的。

　　屋子里的灯很温馨，女生坐在白色布艺沙发上，一头长卷发蓬松柔软，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还那样专注地看着自己笑，让她想起不知道在哪里遇见过的对着她摇尾巴的毛茸茸小狗。

　　但觉得冒昧，到底能忍住。

　　直到对方帮她擦药时，距离太近，彼此呼吸可闻，谁若是抬一下脸就会贴到的程度。

　　仇宁心看着面前人，很秀气的眉眼，睫毛长而直，因疏淡而显稚气。粉润的唇抿着，时不时抿得更紧一点，两颊梨涡便若隐若现。

　　她看得入神，忽然就鬼使神差地伸手，覆到了那梨涡上。

　　时间似乎定格了一瞬。

　　极寂静的几秒过后，仇宁心收回手，看着女生红透的脸颊和耳朵，有些自己行为失当的后悔和不知所措。

　　仇宁心张了张嘴，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

　　池然却已经大脑当机，作不出反应。

　　仇宁心内心继续无措，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或者以前也不一定有过，一时冷静理智离家出走，牵了下嘴角半玩笑道：

　　“我轻薄了你，你应该打我的。”

　　池然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以前有男生这样，我打了他一耳光。”

　　仇宁心收回的手在身侧蜷了下，“那为什么不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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