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最近是住在小鱼那儿吧？”安影边向他碗里夹菜，边问。

　　“嗯，他那儿条件挺好的。”林泽夜点了点头。

　　“他那个小子惯会享受，当然差不了了。”林业看着林泽夜，话有所指：“不过他最近也开始上手自家公司了。”

　　“嗯。”

　　林泽夜完全没回应的态度，明显让林业不满。

　　“所以你现在就是靠人家养着你么，就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也不想想人家爸妈怎么想。”

　　怎么想？

　　自己儿子养着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林泽夜一手扶碗，一手握着筷子，姿势像是定格了一样。

　　就在林沐晨刚要开口的时候，林泽夜才吐出一句。

　　“爸，我也有工作的。”

　　“什么工作，那个酒吧服务员？”林业气的完全忽略了自家老婆拼命冲自己使的眼色，怒声道。

　　“再说你那个酒吧都是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我听说……。”

　　安影看眼色不管事儿，干脆上了手。才让林业停住了话头。

　　“爸听说什么了？”林泽夜抬头直视着他：“还是说在爸眼里我就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林业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分了，可是作为父亲，他更听不得自己儿子这种直白的顶撞。

　　“林泽夜，你就是这么跟你爸说话的！”

　　林泽夜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林业直接拍了筷子，怒气冲冲上楼去了。

　　“你知道爸不是那个意思。”林沐晨皱眉看着林泽夜，然后起身拦住了安影，冲着林泽夜的方向点了下头：“我去看爸。”

　　“小夜。”

　　“妈，我没事儿。”林泽夜慢慢活动了下手指，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餐桌上，“不过，我又惹爸生气了。”

　　“小夜，你爸他就是想让你回来，他就是嘴硬，明明在外面应酬就能说会道，一到家就说话不过脑子。”安影走到林泽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他也担心你呀，知道你今天回来他特地把公司的事儿都推了，再怎么说……。”

　　“再怎么说也是我亲爹呢，”林泽夜接着说：“这可是您盖章定论的事儿，我当然不会怀疑了。”

　　“臭小子。”安影轻推了他一把，又把他揽进了怀里。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唉！

　　“我都习惯了，我跟我爸不是从小就这样么。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林泽夜安慰似的拍了拍老妈的手。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你小时候你们俩个再吵也不是这样，自从……。”

　　自从，他大学毕业出柜以后。

　　“妈，我也不想喜欢男人的。”

　　可是有些事儿，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小夜，妈不是那个意思。只要你喜欢妈就喜欢。”

　　明明是示好的一句话，却刺得林泽夜的心生疼。

　　他动了动僵硬的胳膊。

　　“妈，你今天不准跟爸吵架啊。”林泽夜起身抱住了老妈，在她背上哄孩子一样轻拍着，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老妈听。

　　“总要慢慢来的，慢慢就会好的。”

　　“我以后经常回来哄哄老爸就好了。”

　　林泽夜出了家门后，漫无目的地走着，老爸老妈的态度明显能看出妥协来，可他的心像是又被禁锢了一层什么，勒地紧紧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习惯性翻出王霄禹的电话，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不想回去，更不想去酒吧。

　　抬头就看到一家超市，超市挺好的。

　　人多，热闹，你就是再怎么闲逛，也没人多看你一眼。

　　林泽夜顺手拎了个购物车。

　　嗯，还能花钱解压。

　　直到超市每一个区都逛遍了，布局完全摸熟了。林泽夜才停下来，无意识似的打了个电话。

　　“沈惜，你在，你还，你现在……。”林泽夜半天没想到合适的措辞，干脆直接明知故问了一句：“你在哪儿呢？”

　　沈惜很快回答了他，顺便解释了他没问出口的话。

　　“京郊福利院，怎么了？”

　　林泽夜像是突然恢复了精气神儿，长吁了一口气后问：“远嘛？”

　　沈惜从一接到林泽夜电话，就觉出他情绪里的不对来，现在他再这么一问，意思就很明显了。

　　“看你从哪儿说了，离咱们那儿不算近。”

　　林泽夜立刻开口回到，“我去找你。”

　　他对于自己迅速出口的这句话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本来只是想听听沈惜的声音的，可是听到声音之后突然又特别想见他。

　　人果然都是欲求不满的。

　　呸，是得寸进尺的。

　　“……现在？”沈惜在那边儿问了一句。

　　“嗯。”

　　“我把地址发给你。”

　　沈惜对于自己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了林泽夜，也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林泽夜应完好后直接挂了，手机里也传来嘀的一声，沈惜却还维持着手机贴耳朵的姿势没动。

　　“小惜，”旁边一个温柔的女声呼唤着，“小惜？”

　　“嗯，安姨？”沈惜突然回过神儿回了一句，然后就笑了起来。

　　安姨也笑着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了？是有朋友要过来么？”

　　被沈惜称为安姨的女人，是沈惜小时候就在福利院工作的阿姨，是个很温和很有耐心的人，沈惜从小就跟她很亲。

　　可是，这毕竟是福利院，毕竟，有太多的孩子。

　　“嗯，”沈惜转身看着院子：“说想来看看孩子们。”

　　“好，”安姨似乎对沈惜这个所谓的朋友很是上心，“那今天一块儿去安姨那儿吃吧，安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了，安姨。”沈惜说：“他在市里呢，过来不一定什么时候了，你下班回去早点儿吃完饭早点儿休息。下次我们早点儿过来去安姨那儿蹭饭吃。”

　　“嗯，那下次一定去啊。你现在工作忙，也不能经常来。”

　　安姨倒也没有勉强，再说沈惜决定的事儿，怕是多说也没用。

　　“再忙我也会经常来看您，看孩子们的。”沈惜笑着往这边靠了靠，少有的露出些孩子气的亲昵。

　　林泽夜挂了电话的同时，购物车里已经堆满了零食。

　　这么快？难道没打电话的时候儿就开始放零食了？

　　……大概也许可能吧。

　　林泽夜很后悔，今天因为回家就没开车出来。

　　拎着好几包零食挤地铁真是不好受的，尤其是随着天儿越来越晚，地铁里人也是越来越多。

　　沈惜也很后悔，他不该这么早出来接林泽夜的，这老北风嗖的，让人觉得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可他又不能不早点儿来，因为林泽夜实在路痴的过分，万一迷路了，自己还得顶着这刺骨的老北风满大街得找他。

　　他小跑着进了地铁站找了处背风的地儿刚稳住，林泽夜电话就打过来了。

　　“沈惜，B出口对吧。你到地铁站了没？我已经下地铁了，正跟着人群往外挤呢。”

　　“到了，我早就到了。”沈惜走到出站口等着，“总共就两个口你别再弄错了，A口出的人多，人流量大，你别再跟着人家走了。”

　　“啊？”林泽夜在电话里明显一愣，“我还想跟着他们一块儿出去呢，这边明明写的是B呀。”

　　沈惜很庆幸自己提醒了那么一句，他边隔着栏杆往里走边嘱咐着。

　　“那边儿还写着A呢，你先跟人上来吧，上来别急着走，等我找你，这边儿从站外可以看到出来的人。”

　　“沈惜，你这么上心我呢。”林泽夜在电话里笑了两声，而且沈惜在电话外也听到了他的笑声：“那就到哥哥怀里来吧，我都看到你了。”

　　沈惜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拎着大包小包还一脸得瑟的林泽夜一溜向他跑了过来，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当然也可能是他那句‘到哥哥怀里来’实在太风骚了。

　　沈惜还不忘噎他一句，“这不是能找到路嘛？”

　　“当然能啊，我又不傻。”林泽夜歪头斜眼昵着沈惜，大眼睛这么微眯着倒是有些不近人情的气势，可惜了是在沈惜面前。

　　“也就你嘱咐的那么仔细。”

　　沈惜没理会他的嘟囔，接过了他手里的一包零食后，又毒舌本色不改的补了一句。

　　“因为你路痴的让我心惊胆战啊。”

　　…………。

　　林泽夜懒得理他的话，反正吵也吵不过。

　　因为沈惜只接过了一包，林泽夜还是走路走的不太方便，不一会儿就被沈惜落了几步。

　　沈惜还没来得及停下等等他，就见他突然兴奋地带着袋子的哗啦哗啦声跑了过来。

　　“小朋友们知道你出来干嘛了么？”

　　“不知道啊，怎么了？”沈惜放慢了步伐看着他：“你过来还得提前预告啊。”

　　“不是啊，”林泽夜明显不太满意，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着来了句：“这样也好，可以给他们一个惊喜。”

　　沈惜：……“惊喜？”

　　林泽夜艰难的抬了抬双手：“这么多零食不算惊喜么？”

　　沈惜扫了扫他的大包小包，还有自己手里这包，非常诚恳的点了点头。

　　“算。”

　　然后两个人又沉默的走着，除了嗖嗖的风声，就是塑料袋哗啦哗啦的声音。

　　而且林泽夜也终于知道沈惜为什么只接过他一个袋子了。

　　因为手冷。

　　太特么冷了。

　　他干脆也学着沈惜把袋子挂在手腕上，然后好把手揣进兜里。

　　然后……，林泽夜就有点儿忍不住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沈惜头没转的回了一句，“你想说自然就说了。”

　　现在你不就憋不住了么。

　　林泽夜努力沉默了三秒，干脆痛快认输。

　　“我跟我爸吵架了。”

　　沈惜停下来看着他：“恩。”

　　“因为我喜欢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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