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局。

　　胜与负的显现只是一瞬间，当双方都出手的时候，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下来。

　　周克出了剪刀，宋见书再次出了石头。

　　周克愣愣的，十分不理解：“......你真能先知？”

　　宋见书失笑：“即使有这种技能，在游戏大厅里也不可能运行使用。”

　　“第一局，先出布。”

　　“如果赢了或输了，就按照石头、剪刀、布的顺序出。如果平了，就按照刚刚我们的顺序出。

　　“或者随便出。”

　　“或者，口中叫一个，其实出另一个。”

　　疏泠见宋见书几乎把那篇论文的引论都口述了出来，心中微动。

　　“你看过那篇论文？”她脱口而出。

　　“我没有告诉你吗。”宋见书看过来，“我之前也是C大的。”

　　周克很疑惑：“什么论文？”

　　他只是看了一个短视频而已，比起论文，他获得的结论显然要浅显的多。

　　“《猜拳过程基于优选特征的博弈决策预测》。”宋见书回答。

　　周克：......根本听不懂。

　　听他说出来的论文和他看过的那一篇一模一样，疏泠：“你怎么知道我是C大的？”

　　“上一个副本，唐凡和我们聊天的时候提过。”宋见书回想了一下，“毕竟，当时寝室只有三个玩家，讨论起来很方便。”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来自国内最牛逼的学校，可以了不？”金枫插嘴打断，此时此刻，他显然对接下来的惩罚兑现环节更感兴趣。

　　“快快，选一个！”柳思满来了劲，催促。

　　薛鸣脸都白了，他知道，接下来的意思就是让他选一个头衔。

　　刚刚提到的世界探索度交换，他是可以接受的，大不了以后再慢慢攒进度条，但是，要选一个“XX的狗”作为头衔，XX还是刚刚参与对决的三个人。薛鸣只恨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刚刚偏偏提出了这一条！

　　看着眼前这两个虎视眈眈的人，薛鸣知道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食言。

　　他的眼珠转了转，如果让他顶上“疏泠的狗”这个头衔，他估计会丢脸而死。如果是“先知的狗”，他似乎勉强还可以接受。

　　毕竟这个世界里，愿意当先知的狗的玩家可不少。

　　那些因为看了生命树计划的一点攻略，就自发地围绕在先知身边的玩家，可不就和狗一样么？

　　薛鸣看向了先知。

　　“婉拒。”先知直截了当地说，“我不感兴趣。给你吧。”直接将称号谦让给了疏泠。

　　疏泠端详了薛鸣一眼，似乎有点嫌弃，看向唐凡：“......要不？”

　　比顶一个“XX的狗”更丢人的事情是，你愿意给人家当狗，人家还嫌弃。

　　唐凡摸了摸鼻子“我倒无所谓。”

　　唐凡，现在还只是一个B级玩家！

　　让S级的薛鸣顶一个这样的称号，倒不如直接杀了他！

　　“行了。”疏泠有点不耐烦起来，“痛快选一个，然后赶紧把探索度交易给我。”

　　在先知冷漠成冰的眼神里，薛鸣打了一个哆嗦，最后还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疏泠的狗”这个称号。

　　与此同时，那些正在回看疏泠直播的、没有进入拍卖会的玩家们，忽然发现，那个弹幕里吵得最凶，多次发表引战评论的玩家ID前，忽然多了四个字“疏泠的狗”。

　　大家都乐了，不明真相地以为这个玩家是真香了，然后纷纷连带着他一些垃圾话也截了图。

　　疏泠对他的称号并不感兴趣，她更想知道的，是那5%的探索度，会为她带来什么样的信息。

　　随着交易被打开，系统自动确认了双方的赌局结果，然后，自动将薛鸣脑中5%探索度的信息转移去了疏泠的大脑中。

　　这一瞬间，疏泠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一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浮现，她就像是记忆的主人，旁观着脑海中发生的故事。

　　有一些轮廓模糊的场景，铺天盖地的白色，上面偶尔有红色的图案，疏泠分辨了很久，那抹模糊才逐渐显出了原本的形状，这是在医院。

　　医院的病床上靠着一个人，疏泠知道他很虚弱，但是却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见属于记忆主人的手拿着一份文件伸了过去，病床上的人看了看，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场景忽然转换了，下一秒，疏泠又似乎被抛到了无边无际的一处白色旷野上，脚边空无一物，她抬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天空中写着一行字“IT'S ALL OVER”（一切都结束了）。

　　这两个没头没尾的记忆片段居然带来了5%的探索度，疏泠睁开眼，问薛鸣：“你是怎么获得5%的探索度的？”

　　如果知道探索度的来源，或许疏泠也可以复刻。

　　薛鸣大张着嘴，十分惊奇地开口：“我哪有那么多的探索度？”

　　疏泠明白了，这一部分的记忆已经在薛鸣的大脑中被完全抽掉，现在他根本就不记得这5%探索度的信息，也不会记得自己是如何获得的。

　　“算了。”

　　一旁帝国公会的成员看到这一幕，心下俱是一寒，原来在命运之轮里的玩家，可以那么轻易地被剥夺大脑内容。

　　也怪薛鸣，只是为了赢过疏泠，太意气用事了。

　　周克冲黑桃红桃使了个眼色，暗示不要继续再让薛鸣丢人现眼。于是两人一起把薛鸣架走了。

　　他们看上去已经无暇顾及这场还没结束的拍卖会，径直离开了会场。

　　帝国的四人走后，投在疏泠身上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都是S级玩家，都解锁了世界探索的进度条，而且，大家隐隐都觉得这个进度条一定和脱出游戏有关。现在忽然知道探索度真的可以用来交易，大家看疏泠的眼神都不同了。

　　只是现在有先知和来自其他公会的一些高手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忽略了哪位戴面具的人，其实也是疏泠的帮手。

　　疏泠现在的世界探索度进度条变成了8.3%，哪怕在所有玩家中，这个数字也非常值得一看，毕竟目前探索度最高的玩家也才12%。

　　更不用说，她只是一个刚刚进游戏一个月的新人。

　　大家心照不宣地交流了一个眼神，一边品尝着自己的酒和点心，一边都在暗自思量。

　　疏泠则叫上了唐凡：“走。”

　　金枫也点头，几个人见好就收，穿过红毯。

　　“世界探索度，太诱人了，你要小心。”金枫叮嘱疏泠。

　　他们推开了拍卖会场的大门，几个人走出去，就各自回到了不同的玩家区内。

　　但宋见书与疏泠，都来自第一区。

　　所以，走出这扇门，他们俩依然是并肩的。

　　刚刚离开热闹非凡的场地，此时已经快十一点，玩家们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这里的空气更冷，疏泠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冷？”宋见书瞥了他一眼，他也没有穿外套，“送你回去吗？”

　　“这次不会再有人偷拍。”

　　“随意。”疏泠不是矫情的人，送不送的，随便他。在四面蜂窝结构状的玩家休息室里，疏泠指了一个方向，那时她房间的位置。

　　宋见书点点头表示了解。两人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开始两人都很沉默，仿佛刚刚他们没有一起赢得赌局和游戏一样。疏泠有点不自在，还好走了五分钟后，宋见书忽然开口：“加上薛鸣的5%，你现在的世界探索度有多少了？”

　　“我可以告诉你吗？”疏泠狡黠地笑了笑，抬头看宋见书的眼睛。

　　“交易契约只有双方都同意时才会建立。”宋见书正色，“你不必担心我拿走你的探索度。”

　　“5.3。”疏泠撒了个小谎。

　　“你原本只解锁了1.3吗？”宋见书有点不相信。

　　“骗你干吗。”疏泠说。

　　“只是觉得按你升级的速度，这项数值似乎有点偏低。”宋见书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探索度，“我的是11.5%。”

　　“但你来了这里三年！”这下，换疏泠不可思议了。

　　“三年也只是一个时间单位。”宋见书说，“是啊，转眼都三年了。”

　　他的话语带着几不可闻的惆怅，如果不是四周过于安静，这抹语调大概会被疏泠直接无视，她想起了C大，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计算机吗？”

　　毕竟宋见书很懂代码，不然也不会写出一个生命树计划来。

　　“数学。”没想到宋见书这样说，“那篇猜拳博弈的论文，我是三作。”

　　“怪不得你对结论记得那么清楚。不过，为什么只挂了三作？”

　　听出疏泠对自己的认可，宋见书的语气柔和下来，解释道：“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我大一。”

　　疏泠：“......”

　　行了，你牛逼好了吧。

　　她被噎到的表情在此时此刻让宋见书觉得有点受用，似乎满足了他掩藏在深处的一点虚荣心，这种感觉很奇怪。还好，他们已经到了疏泠休息室的楼下，旁边就是那部透明的电梯。

　　“给你。”宋见书忽然拿出一张小纸片，疏泠一看就知道，那是那张照片。

　　她摆摆手：“不了，而且还是你买的。”

　　但是宋见书坚持，她没办法，只能将照片接了过来。

　　照片太小，宋见书握了一半，疏泠伸手去接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

　　“上去吧。”宋见书目光如常，转身要走，“好好休息。”

　　“嗯。”疏泠摁了一下上行键，电梯很快来到一楼，打开了透明的玻璃门，她走了进去：“晚安了先知，拜拜。”

　　透明玻璃门关上之后，宋见书还有点怔然。

　　似乎以往疏泠只是叫他的名字，今天忽然从她口中听到这个代称，他忽然觉得，这个原本觉得有些一般，只是为了隐藏个人信息才使用的、系统赠送的头衔，也是很好听的。

　　疏泠几乎一回去就扑在了床上，原本没有补够的睡意此时又悄悄地爬上来。

　　她是经常对朋友们说晚安的，包括上一个副本里，她对那些NPC室友也这样说。她不觉得这两个字有什么，但是刚刚习惯性地想说的时候，原本“宋见书”的名字又在唇齿间拐了个弯，最后改口叫了他“先知”。

　　这些小细节，他应该不会发觉，毕竟平常叫他先知的人多了。

　　白玉手环在闪，唐凡和柳思满都在问她有没有安全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在一一回复过之后，疏泠快速地去冲了个澡，然后拿被子盖上了自己因为沐浴而微烫的脸颊。

　　所以命运之轮的游戏大厅里到底有四季的更替吗？这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一点春风拂面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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