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摇晃地也更加厉害。

　　“快点找出最后一个逃票者啊！”“你怎么让他们走了, 快点啊！”大家一边惊叫着躲避喷洒出来的机油，一边催促着疏泠。

　　那外套男生也站起来，十分不满地看着疏泠：“你在做什么？明明最后一个逃票者就在那三个人里啊！”

　　他指着显示屏上【4/5】的字符, 十分激动。

　　疏泠在摇晃的飞机里，看着那外套男生, 笑了一笑。

　　“果然，不能让逃票者当裁判官啊。”她说。

　　“你说什么？”外套男生神色一变, 意识到自己在疏泠面前暴露了。

　　但他还是竭力维持着平静, 扯出一个笑容：“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刚刚我已经回答过问题了, 我知道游戏第一区的玩家编号是A到E, 这能说明我的玩家身份。”

　　“这只能说明，你以往的玩家身份。”疏泠笑笑，在“以往”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我同样问你刚刚那个很简单的问题。”疏泠说，“这个游戏, 是什么时候公测的？”

　　机舱前方一处缝隙忽然弹射出了火花，火星喷溅在地上，又正好点燃了机油。

　　霎时间, 机舱过道处燃起火焰。玩家们惊慌地躲避，开始寻找自己背包处降落伞的按钮。

　　火光照亮了外套男人扭曲的脸。

　　游戏是什么时候公测的？

　　游戏里内测的玩家知道, 因为那天, 游戏排行榜一定会刷新，出现很多新人的名字, 大家茶余饭后, 必定津津乐道。

　　游戏里公测进入的玩家当然也知道, 因为那一天, 他们的命运被彻彻底底改变了。

　　这是大家不会忘记的一个现实。这现实足以判断自己的虚假身份。

　　问题简单, 但是一击必中。

　　他答不上来。

　　唐凡一冲而起, 将外套男生推到了空乘前。

　　而那外套男生，似乎已经认命，浑身软绵绵的，任凭唐凡将自己推上了处刑架。

　　“你是很强大的玩家。”他解脱似的一笑，遥遥夸赞疏泠。

　　“过奖。”疏泠礼貌地回复。

　　唐凡，眼镜男人和啤酒肚男人靠近了机舱前面，生怕在最后关头又发生什么变故，自愿先留了下来。

　　空乘将手放在男生头上的时候，他忽然说：“再给我一分钟。”

　　“哦？还有临终赠言？”空乘很通情达理，将手收了回来，“快点哦。飞机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在一片混乱与火光，还有尖叫声里，乘客们四散奔逃。男生从外套里面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疏泠。

　　“信？”疏泠有些讶异。

　　“嗯。写给女朋友的信。”男生说，“她也是游戏玩家。如果你能碰见她，帮我转交吧。”

　　说完，空乘的手放在了男生的头上。他的身体变成了渐渐透明，然后变成了0与1的数据，消散掉了。

　　与此同时，疏泠意识到，手中的这封信，状态似乎有一些不稳定，也在慢慢变得透明。

　　疏泠赶紧打开了这张小小的纸片，试图将男生写的话记下来。唐凡也凑了过来，和疏泠一起默读上面的字，希望可以记住。

　　好在，男生的信很简单。只有一行。

　　“阿蓝。很可惜不能和你一起。我在另一个世界很不错，那里没有生离死别，只可惜你不在身边。爱你。”

　　他们把这句话读完后，手中的信轻飘飘地消失了。

　　那外套男生消散得比信更早，所以在他的最后一眼里，或许是疏泠好好地收下了这封信。

　　“好了。任务完成，你们可以走了。”空乘站起来，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在一片火光里对乘客们说。

　　飞机上的零件一个接一个地弹开，座椅，走廊，置物架都开始蔓延大火。

　　正常的跳伞，飞机应该悬停，方便跳出机舱。

　　但是这个飞机并没有，一边掉着零件，一边冒着浓烟，还在迎头往前飞。

　　疏泠想，这应该是为了让大家拉开彼此的距离。

　　在飞机上的这场找逃票者的挑战，不过是这个副本的一个小小任务。在飞机上他们齐心协力，那么一到地面上，就一定要开始斗争了。

　　机舱的大门刚刚打开，就是一阵极其冰冷的空气卷来。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有的人看一眼脚下的云层和空气，根本就不敢跳了。

　　飞机已经摇摇欲坠，火光还在四面卷来，越来越大，玩家们惊叫着躲避，又想去推那个堵在舱门处不敢往下跳的人。

　　“你还跳不跳，不跳就滚回后面排队，或者就跟着飞机一起掉下去好了，不要在这堵着大家！”有的人粗暴地骂着他。

　　“不要怕。”在一片混乱里，疏泠开口，“一切都只是游戏场景和数据罢了，正常情况下，客机是不会配备降落伞的，而在高空中，窗外的温度会接近零下四十度，就我们穿的薄衣服，很快就会被冻死。”

　　“现在外面虽然很冷，但大概只是零度上下，只是系统模拟出来的温度。一切都是假的。”

　　有了疏泠这句话，那人好像重振了勇气，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后面的玩家大多心一横，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

　　很快就轮到了唐凡和疏泠。

　　“疏泠姐！”唐凡被外面的风吹的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跳。”疏泠镇静地说。

　　三，二，一。

　　两人也不犹豫，一起跳了下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几乎震耳欲聋，冷空气让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后背着的背包大概是一个智能设备，在检测到他们正在极速坠落时，便自动开始了高度和落点的计算。

　　果然是系统设置的场景，刚刚跳下去的玩家，也因为飞机的前进而看不到了。

　　不过，坠落时带来的失重感是真的，真实从万米高空落下去的感觉，是任何仿真的过山车都无法模拟的。

　　就在穿过云层的时候，疏泠和唐凡都看见了脚下钢筋水泥建筑成的森林。无论是建筑还是道路，都是漆黑的，这些高楼大厦的屋顶在他们看来是一个又一个小尖，毫无疑问，人坠落进这座城市的森林，就会像钻进草丛的蚂蚁一般隐形。

　　与此同时，背包自动检测了离地面的高度，也发出了滴滴声。

　　“这还挺智能的。”疏泠叹道，按照系统的提示摁下了一旁的按钮，然后，身后的背包一松，一个巨大的东西从上面升起，升起的力道与下落的力道对冲，两头扯着疏泠和唐凡。好在，降落伞最后稳稳当当地打开，下降速度陡然变慢。

　　这两个人的距离和他们比较远，疏泠和唐凡也因为跳伞的细微先后顺序，拉开了很大一片距离。

　　当唐凡学会自己控制降落伞的方向时，他笨拙地操纵着，往疏泠那边靠。

　　疏泠的目标则十分明显，她看见了一处宽阔平整的楼顶，目测应该可以容纳他们两个人的降落。楼顶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点，但看不清楚是什么。

　　背包上的智能器具不断检测着此时的高度，疏泠将目标定为那片楼顶时，背包自动更新了高度。疏泠看见，两次高度差距竟然有五百多米，也就是这栋楼的高度。

　　“准备降落——”

　　在距离楼顶越来越近的时候，疏泠看清楚了，那楼顶上黑色的小点是直升机。

　　这是一处建在高楼上的停机坪。

　　她谨慎地操纵着降落伞靠过去，就在系统判定离地面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眼前忽然刷刷刷弹出了三条提示。

　　【编号32玩家，死亡。】

　　【死因：高空坠落。】

　　【编号20玩家，死亡。】

　　【死亡原因：撞击。】

　　【编号14玩家，死亡。】

　　【死亡原因：窒息。】

　　“疏泠姐，你看到了吗？”唐凡已经来到疏泠的身边，扯着嗓子问她。

　　“不要分心！快降落了，小心！”疏泠喝道。

　　背包上显示的高度，已经到了最后一百米。

　　按照自由落体的速度，这一百米不过是□□秒的时间。虽然有降落伞做了缓冲，但下降的速度依然较快。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否则，可能会因为操作失误而撞上坚硬的地面，平添两个死亡。

　　背包上的智能装置一直在提示即将降落，让疏泠做好防护。在最后的十几秒内，疏泠和唐凡按照它的提示做出了落地的防护动作。

　　还好，这智能装置还算靠谱，看来副本并不打算让这些玩家们在进入城市的第一步就纷纷去世，疏泠和唐凡落地的一瞬间，背包居然自动弹出了一个软绵绵的气囊，和降落伞一起，成了双重的保护。疏泠和唐凡在地上滚了几圈，除了浑身酸痛外，没有严重的外伤。

　　他们站起来，眼前又弹出了两条消息，又是两名玩家死亡。

　　“没事吧？”疏泠拍了拍身上的灰，扭头问唐凡。

　　“没事。”唐凡咬咬牙，站起来。

　　环顾四周，眼前所见真的是钢铁森林。2035年的城市，有飞艇，有常亮的霓虹灯，有架设在建筑间便捷穿行的空中桥，一切都是科技的味道，带着冷冰冰的嘲弄感。

　　她和唐凡站在这处停机坪上，再一次感觉自己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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