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你爹和我呢，还担心让你去和你师父开口，你会为难，现在好了，医馆是你坐诊，你就亲自教一教耀宗，两全其美嘛。”

　　云父咳了声：“咳咳，是啊，你身为姐姐，帮一帮弟弟也无所谓。”

　　云娘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我若说不愿意帮呢？”

　　“你弟弟天赋好，一教就会，都是一家人……”云父还打算说些什么，似乎没料到云娘会拒绝，话说了一半，才停下，皱眉看向云娘，“你说什么?”

　　云娘这次不再深呼吸，平淡地说：“我说我不愿意帮。”

　　“你凭什么不愿意？”云父声音拔高，似乎不敢相信云娘敢拒绝。

　　“凭我是医馆的主事人，我想招谁进医馆就招谁，不想招就不招。”

　　云父顿时就怒了，这什么态度？跟他面前横呢？

　　云母赶紧拉住云父抬起的手，朝云娘使眼色，还笑着打圆场：“云娘你说笑呢，自家弟弟哪有不帮衬的，你说是吧？”

　　“我没有说笑，”云娘的眼神平静如水，却并非谁都能搅动，“若是爹你当年，肯教我你毕生所学，如同师父一般待我，我或许愿意帮弟弟，可惜，爹你为了弟弟的药钱，把我嫁给了许大郎，后来许大郎死了，我在许家过得生不如死，没有听见你们任何人的消息，后来我差点被许家卖给老鸨，也未曾见你们的身影，再后来我得以拜师学医，全靠我个人的造化，和林家人的帮忙，如今我终于当上大夫了，我为何要帮，从把我嫁出去后就消失的家人？”

　　“爹，娘。”云娘说了一大段，竟然一个字都没结巴，“我叫你们二老一声，我愿意给你们付住在大林家的房租，因为我还念着你们的生养之恩，若非你们养大我，我哪里能活到遇见林喻的时候。可若非林喻，我哪里能活到拜师学医的时候，约莫在被卖进青楼时就便自尽了。”

　　“你怎的还在记挂当初你弟弟生病的事，他生病了，我们家拿不出钱给他看病，除了把你嫁给许大郎，赚点彩礼钱，我们还能怎么办？再说了，那时候许大郎人又肯干，又老实，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归宿吗？他后来死了，这是我们能想到的吗？”云母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云娘听了，竟然笑出声：“娘，你不懂，我当时也不懂，后来跟随师父学医，我才知道，弟弟的病其实完全可以用便宜的药材代替治疗，只是爹不愿意，他担心此等的药材，会给弟弟的身体留下后遗症，他舍不得弟弟有留下后遗症的可能，也不相信他自己的医术，能完全根治弟弟的病，所以才想卖了我换更贵的药材。”

　　“爹一辈子都在等弟弟长大，继承他的医术，却从来不肯正经教我，我便只能跟在爹身边，看他给村里人看病，自己学。爹，你可有想过，有朝一日，我离了你，反而成为了令人尊敬的大夫？”

　　话说到这份上，云家二老也懂了云娘不肯帮的原因，无非就是怪她们厚此薄彼，偏袒弟弟，对她多有亏欠。

　　云家二老嘴上说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云娘心里有怨也是应该的。没儿子的时候，云父盼儿子，云娘刚生下来时，他得知是个女儿，失望了一阵，随意在姓后面加了个娘，就凑合当了云娘的名字。

　　满心欢喜盼着第二个，结果生下来又是女儿，云父也懒得取名，干脆就加了个“小”字，用以和云娘区分开来。直到第三个孩子呱呱落地，云父请来村里的读书人给取了个“耀宗”的名字，希望幺儿能光宗耀祖。承载着云父这么多年期盼的耀宗生了病，他怎么舍得给他用此等的药材，可家里的情况不乐观，这么多年也就在村里给人看点小病，能挣几个钱。没办法，当时许大郎虽然年纪大了些，又有两个拖油瓶，但许大郎给彩礼很爽快，恰好那时云家就需要钱，便很快把云娘嫁了过去。

　　若说前面是自私加无奈，后来云娘嫁去许家后，云家人从未来看过她一次，也未曾打听过她的消息，尽管她人就在隔壁村，这又该怎么解释？

　　偶尔云小娘问起大姐呢，云家人便以云娘出嫁便是婆家的人为由，敷衍云小娘。实际在云家人心里就这么想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云娘都嫁出去了，那就不是云家人了。

　　不过现在还跑来石河村找云娘，云父云母也觉得有些害臊，可是丢脸在儿子的前途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最后不管云父云母怎么说，云娘都不肯答应带弟弟去医馆学医。

　　一家人闹得不欢而散，云父云母对云娘很是失望，离开时，云父走得很快，满肚子气。

　　只有云母，踏出小林家大门后，又回头看向云娘，眼神复杂。

　　都说女儿像父亲，但其实云娘长得更像她娘，云母人到中年，气质和疯娘全不一样。疯娘自从吃好喝好睡好后，气色好得多，穿着朴素的衣裳，也难掩秀丽和贵气。云母和疯娘年纪差不多，虽看得出来有美人底子，但脸上已经布满岁月的痕迹，看向云娘的眼神满是沧桑。

　　“云娘，你爹他就是心急，你莫要怪他。”云母艰难地开口，语气苦涩，“这么些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你不愿意帮，娘也理解你。不愿意就算了，你如今过得好，就够了。”

　　说完，云母跟着云父回了隔壁，留下云娘一个人站在堂屋门口，望着深沉的月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还好没死缠烂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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