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如遭雷击，玄厉这话中隐藏的信息太多，让她一时无法分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番话她一点都不陌生，这是她曾经和系统说过的话，系统也曾经说过，等到完成所有的任务，也要陪着她回家。

　　而在这之前一会儿，玄厉还在问她还想不想回家。

　　她只觉得，玄厉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戳在她心脏上空唠唠的地方，让她很不舒服。

　　但如今听起来，好像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心尖却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抽痛。

　　离得太近了，又太了解，玄厉能感受到桃夭从里到外散发出来的悲伤。

　　从被堕魔的寒羽袭击到现在，桃夭一直表现得冷静又自持，甚至做了那么大一件事，生生把寒羽封印，还给花不一带来一线生机。

　　看上去就跟她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只有玄厉知道，失去系统对桃夭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你……什么意思？”桃夭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桃夭此刻什么也没想，什么不敢想。

　　可她本能意识到，事情发展正在往一个难以控制的方向脱缰而去。

　　玄厉这话的意思，她也很明白，只是不愿意往那个角度去想。

　　桃夭很快冷静下来。只要冷静下来思考，所有的线索一串联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可就算理解，也不代表她能轻易接受——自家系统居然是战神殿下历劫的一部分？

　　哦不，这太可怕了！

　　这一次桃夭挣扎的时候，玄厉顺势就放开了她。

　　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就差没有明说，透露出来的消息已经足够桃夭惊讶，但他没想到桃夭会这么快冷静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这会儿仿佛角色对换，桃夭眼中一片清冷，玄厉的眼中却有着不一样的忐忑。

　　桃夭退后一步，抱着胳膊打量玄厉，那嘴里的话更是不客气，“怎么，殿下还委屈上了？”

　　玄厉当然不是委屈，只是那种心情，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复杂。

　　桃夭冷笑一声，再次退后一步，拉开与玄厉的距离：“当初殿下知道自己在凡间的时候与花不一有一段记忆的时候就挺委屈的，如今多了另外一份记忆，是不是觉得更委屈了？”

　　如果她家小系统有的选择，肯定也不愿意成为玄厉的“一部分”，正如桃夭在知道自己是花不一转世之后，也十分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

　　而那花不一的残魂，也有成为一个独立个体的资格和潜力，那她就给他一个机会。

　　所以桃夭其实挺理解玄厉的心态，但前提是委屈的不是她家系统，她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玄厉听懂桃夭话里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复杂。”

　　“事实就是这么复杂。”最开始得知天界这些人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喜欢将自己切片出去历劫，桃夭对这种修炼方式就不置可否，就觉得很容易把自己弄成神经病。

　　玄厉眼前桃夭还要往后退，直接伸手拽住她的胳膊。

　　在天衍溯回镜里“看”到的记忆，即便是“亲身”经历，那种感觉和真正神识回归，历劫归来的记忆完全不一样。

　　不同于桃夭这个“独立个体”，对于花不一的记忆没有代入感，玄厉是切实感受到了属于自己那一部分的回归，带来山呼海啸的记忆。虽然外界只是短暂的时间，他却在那些记忆里，陪着桃夭经历了生生世世。

　　玄厉拽着桃夭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我知道，你是觉得当记忆回归的时候，之前的存在就被抹杀。说什么它就在我这里，它就是我这话你肯定也不爱听。但是你换个角度想想，在这之前，你都以为失去它了，如今却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回来，算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桃夭不说话，就盯着玄厉，那表情上写满了：我就看你怎么编！

　　“那你有没有想过，让它复活？”

　　桃夭翻了个白眼。这问题她以前就和系统讨论过，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争取给它弄个身体，让它可以切身感受鲜活世界的美好。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家系统的身体居然会是眼前这样的。

　　有一种大逆不道的错觉。

　　她家乖巧可爱又没什么用的系统，顶着战神殿下的外表？不，她不接受，永远也接受不了。

　　但玄厉话里的“复活”仿佛有另外一重意思。

　　玄厉看着桃夭纠结的模样，叹息一声，伸手拂过桃夭的脸颊，仿佛带着无限的疼惜和温柔，“它还在的。”

　　桃夭眼睛猛地亮起。

　　玄厉就知道自己做对了，但看桃夭那双被点亮的眸子，他依然觉得不是滋味。

　　在意识到自己撕裂的记忆化作“系统”陪在桃夭身边那么长时间，看到记忆里系统和桃夭的相处，玄厉下意识就护住了那一串所谓的“数据流”。

　　这一次意外，不仅是危机，更是“系统”的机遇。

　　玄厉抿唇笑道：“你用在花不一身上那个阵法就不错，你怎么就没想着为它再试一次？”

　　桃夭气鼓鼓地说：“这是说试就能试的嘛？你别忘了这阵法下面还埋着一个魔尊寒羽呢！”

　　玄厉点点头，手指搓了搓桃夭的脸颊，感受那细腻温润的触感，“嗯，我没忘，并且我还记得魔渊那边还埋着一个魔尊时渊。”

　　桃夭：“……”这确实是她从未设想过的角度。

　　桃夭上下打量着玄厉，那眼神一言难尽。

　　玄厉和时渊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恨！

　　但不得不说，玄厉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提议，桃夭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这计划的可行性。

　　不同于战神殿这边的降魔大阵，阵眼就在战神殿中，桃夭要动手其实很方便，但魔渊那边封印时渊之地在魔渊深处，不一小心走错一步就能坠入魔界，而且就算被封印起来，时渊也有极大的自主性，时不时就撕一片神魂出来做点什么。

　　在时渊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桃夭觉得自己大概是嫌命长。

　　看着桃夭变幻莫测的眼神，玄厉就知道她已经相信，并且上心了。

　　啧，酸溜溜的，这心情还真不好说。

　　“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桃夭抬眼看着神色恳切的玄厉，心情也很复杂。这样的神色出现在玄厉脸上，总觉得很不搭。

　　“你这阵法的关键我都看在眼里，”再加上系统记忆的加成，玄厉十分清醒该怎么做，“给我一点时间，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桃夭“哼”一声。

　　玄厉也有些无奈，“至于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桃夭不解地“嗯？”了一声。

　　“你不疼吗？”玄厉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心疼。

　　疼？

　　当然疼的。

　　力量觉醒的时候确实充盈所有经脉，带来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但那揠苗助长的方式带给经脉的压力，随着她在改造阵法纹路时一点一点的崩溃。

　　她浑身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她只是习惯了隐忍，从不会宣之于口。如今没了系统，她连喊疼的地方都没有。

　　玄厉能看出来，似乎也并不奇怪。

　　玄厉抬手盖住桃夭的眼睛，“你现在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

　　桃夭感受着眼前传来的温度，玄厉的声音里有着蛊惑的味道，桃夭只觉得眼皮子发沉，她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你这样，总让我有一种即将长睡不醒的感觉。”

　　玄厉哭笑不得：“又胡说八道。”

　　他就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力量觉醒和桃花树不正常的成长，透支的是桃夭的生命力，即便如今桃夭是仙人之体，这生命力消耗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仙人五衰，到时候消弭于天地间，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玄厉看着陷入沉眠的桃夭，他得让她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他们之间才会有无限的可能。

　　小桃花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会有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神情，那乖巧的模样可遭人心疼了。

　　玄厉手指一点，怀中乖巧的小桃花瞬间化作一朵白色的桃花，晶莹闪亮，萦绕着动人心魄的光芒，眨眼间就融入了下方那棵硕大的桃花树当中。

　　仿佛是感应到桃夭的回归，桃花树瞬间再次绽放出瑰丽的花海，那绚丽的色彩笼罩整个战神殿，只在隐隐绰绰之间，露出一点点飞檐屋角可以勉强分辨。

　　等着吧，等她醒来，他一定会给她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曾经的诺言，也会一点点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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