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花环挂在墙上，饼干房子积着雪。大的、小的，中间一棵圣诞树径直顶上了数米高的天花板，就连玻璃上的雪花也在说一句圣诞快乐。

　　四人置身在酒店一楼东侧的咖啡厅，来到一处僻静位置坐下。

　　申燃去了后厨，服务员随后送来菜单。

　　相邻的几桌客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几句诽谤夹在音乐声中仍能听到一些。

　　江夏安抚白雪的情绪，听不下去时就要上去理论。

　　申燃在这时端来两份甜品，一个白色六边形盒子留在手上，轻拍了两下白雪的手臂。

　　白雪心领神会，马上站了起来。

　　申燃看向叶棠和江夏，“你们先坐，之后会有人带你们到处转转。”

　　白雪转身对着叶棠，“哥，我先去了。”

　　叶棠点头，“嗯，去吧。”

　　咖啡厅里的议论不止，在白雪和申燃离开后，声音越来越大。

　　申燃引路，从楼梯上二楼。

　　“白雪。”这一声后，他停在了两层间的休息平台。

　　白雪收回已经迈上台阶的一只脚，在距他不过一米的位置转身。

　　申燃：“我必须要向你道歉，对不起。”

　　白雪抬头便看到了他嘴角的伤，不过片刻，便转身留意着脚下，“您比我更不想沾上这些绯闻。”

　　亮起灯的一室明亮，梳妆台上摆着化妆品，还有一个挂着几件衣服的衣架。

　　白雪在休息室外犹豫片刻，随后走了进去。

　　申燃把白色六边形盒子放在茶几，取出里面的甜品，“刚做好的歌剧院蛋糕，过来尝尝。”

　　巧克力香单纯，层次分明，一块小小的甜品十足精致。

　　白雪心无他念，“我吃过蛋糕了。”

　　这间休息室的目的显而易见，她早一步打消了他的念头，“我就是过来说几句话，化妆就不用了。”

　　这话让站在一旁的两位造型师处境尴尬，面面相觑，只等着他们发话。

　　她完全是一副当家作主的架势，申燃一见就笑了，“你总要给我些面子。”

　　白雪却笑不出来，“您不如照照镜子，看看谁该化妆。”

　　申燃面向梳妆台，镜子清楚照出他脸上的伤。他爽快地答应了，“好，你陪我化。”

　　一个半小时过去，白雪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沉静地坐在沙发。发尾的弧度修饰了她安静时冷淡的假象，略施粉黛与她相宜。

　　脚步声到了面前，白雪抬起头才见申燃嘴角的红肿几乎被完全遮住，只在唇上留下些难掩盖的痕迹。

　　两位造型师离开，休息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申燃坐到她身边，“紧张吗？”

　　白雪实话实说，“有一点。”

　　她手中的手机震动，屏幕上显示着“师姐”二字。

　　她走到窗边接起电话，“喂，师姐。”

　　白雪：“你过来了？现在就在曙光吗？”

　　白雪：“我在山上的温泉度假村。”

　　白雪：“来这里吗？”

　　脚步临近，白雪转身，看到申燃对她点头。

　　她立刻对封颖说：“你过来吧，一直往山上开就能找到。你到了之后给江夏打电话，她在这。”

　　这通电话打完，她变得忧心。

　　申燃问：“大学校友？”

　　白雪：“师姐。”

　　申燃明摆着气不顺，偏要用笑容掩饰，“过河拆桥？”

　　白雪似懂非懂，思考之后，这样说：“申老师低调，做好事怕人知道。不如借着这次的绯闻，把您做过的好事报道出来。您给曙光捐款，为贫困山区捐建希望小学，是青年企业家的公益领头羊，说不定还能评上慈善楷模。”

　　她简直把翻脸不认人写在了脸上，直接让申燃哑口无言，“慈善楷模……行，谢谢你。”

　　楼道里响起一阵动静，时间已经推至14:55。

　　申燃问：“准备好了吗？”

　　白雪深呼吸调整，对他点头。

　　两人走出休息室，由后门进入礼堂后台。

　　通向舞台的帘子旁，邢涛正等候在那里。他关注着时间，右手扶上了帘子。

　　下一刻，帘子被掀开，舞台灯光顿时刺了过来。

　　是那个她曾经为之忙碌了一下午的舞台，满满的灯光充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朝她探过来，抓她进去审判。

　　两人走过这面帘子，几步脱离了舞台一侧帷幕的遮挡。

　　咔咔咔！快门声和闪光灯齐刷刷地劈了下来。

　　脚下的红色地毯微软，五厘米的细跟踩在上面略微虚浮，加剧了她的心率。强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她脚步渐慢。

　　冰凉的左手突然被握住，她被稳住了，也惊住了。身体变得僵硬，很难再心安理得地走向位于舞台正中的位子。

　　这一刻，快门声齐响。咔咔咔！是一枚又一枚子弹狠狠地击穿了她的头颅。她被无数双审视的眼睛抓了个现行，被扒光了衣服，用审讯灯照着。她无处躲藏，坦白在社会大众面前。

　　前进的脚步并非她本意，一把椅子由身旁的男人拉开，她如一只提线木偶，被拉到椅子前，又被他按着肩膀坐下去。

　　闪光灯频闪，她心虚低头，双手紧紧攥着裙子。定罪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承受着凌迟。

　　申燃坐下后，闪光灯接连不断，终于在舞台一角的邢涛示意后，渐渐放缓了节奏。

　　白雪慢且长地做了一组深呼吸，抬起头尽力从容地面对台下的相机、摄像机。

　　邢涛站在舞台右侧的发言台，“各位来宾，新闻界的朋友们，下午好。欢迎各位莅临春半温泉度假村新闻发布会现场，首先请允许我代表申燃先生和白雪女士对各位的莅临表示衷心的感谢。”

　　开场白结束，在渐渐放缓的闪光下，新闻发布会直接切入正题。

　　“白雪是我的未婚妻，也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这个声音突破重重的快门声，在整个礼堂回响。

　　白雪犹如被撞出了灵魂，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紧绷的心脏高悬，是她被身旁的男人拉了起来。腿后一空，绊脚的椅子被撤开，她被牵动脚步，紧随在他身后离开。

　　礼堂中的媒体散尽，只剩下后排座位的三人。

　　舞台上的桌椅被工作人员搬走，灯光随之暗了下来。

　　叶棠却看清了那个太阳初升，雾未散尽，积雪尚存……那个蜂窝煤燃烧过后，二氧化硫气味和着火药味的清晨。

　　曙光的大门被敲响，他跑过去开门。一个小孩站在满地的炮仗皮上，嗓音沙哑地喊他：“哥哥。”

　　生活在那一面后变了样，一个找上门的妹妹在他的世界里跑。

　　她起初独来独往，唯独与他亲近，却依然话少。

　　她慢慢会笑，总在他身旁，蹲在门外等他放学回曙光。

　　她第一次下厨，做的鸡蛋炒饭很香，却把糊的留给自己，好的给了他。

　　她把他作为榜样，劝他坚持梦想。他一步步活成他想要的样子，后盾始终是她。

　　十余年的岁月，是她陪他走过那段青葱年岁。睁眼、低头是她，追在他后面的是她，让他踌躇不前的也是她。

　　“后悔吗？”江夏问，“你不是没有机会。”

　　“你应该跟她表白。”封颖忽然开口，“她很喜欢你，经常跟我提起你的事。”

　　叶棠太清楚这所谓“喜欢”不过是兄妹情，他们认识得太早，她把“哥哥”根深蒂固进了血液里。而他，禁不起冒险，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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