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吉娜和男友都没有出门的意思，宋鱼干脆收拾了东西，准备一整天都泡在外面不回来了。

　　买不上房子的大城市打工人是这样的，像都市里的浮萍，自由如风，会将浮萍吹到任何它无法确定的地方。

　　宋鱼换好了衣服才出了卧室的门。

　　她料想这会卫生间应该没有人，可她没想到，刚到了客厅就看到了张吉娜的男朋友，只穿了个短裤，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旁边放着两个空酒瓶。

　　客厅里酒气弥散，宋鱼要去卫生间，势必要从沙发前面穿过去。

　　她不想去了，想就此回房间算了，可这个人要是一直在这不走，难道她还能整天都避在自己房间里？

　　宋鱼只好当没看见他，要快步穿过沙发前，向卫生间走去。

　　然而刚走到沙发旁边，男人忽然伸手过来，似有意又无意地，碰到了宋鱼的小腿。

　　宋鱼一惊，腾得向后退了一步。

　　她的反应不小，男人看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了一声。

　　“这么害怕？还真很胆小。”

　　宋鱼皱了眉头，男人却忽然压低了声音。

　　“别这么紧张，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坐过来，咱俩聊聊呗。”

　　他说着，跟宋鱼飞了个眼神，嘴角勾起一个油腻的笑来。

　　直看得宋鱼心下作呕。

　　她可不想跟这个人有什么交集，当下连理都不理，转头就走。

　　男人见她这样登觉被下了脸，脸色拉了下来，盯着宋鱼的后背。

　　“搁我这装纯的人多了，也不知道是真纯还是假纯。”

　　他啧啧两声，听得宋鱼作呕的感觉又犯了上来，只是他的声音不住在宋鱼耳边回响，宋鱼心头不安了起来。

　　客厅里的男人说完话，就下楼吸烟去了，宋鱼想了想，敲了张吉娜的房门。

　　张吉娜才刚睡醒，被吵醒了一脸的不耐烦。

　　宋鱼理会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就跟张吉娜说。

　　“我觉得这样住不太好，大家都不方便。而且你这个朋友... ...对人不太尊重。”

　　她说话还是给张吉娜留了三分薄面，不过张吉娜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他摸你了？”

　　宋鱼默然。

　　张吉娜“艹”了一声，又带上几句骂骂咧咧的口头禅。

　　宋鱼见状，老好人的毛病犯了，正要安慰地劝她一句“以后别跟这种人来往”，不想张吉娜的眼神定到了她身上。

　　“我也觉得这样住不好，但本来高晴走了这儿就空了，但她又把你弄来了。”

　　张吉娜满脸烦躁地抱了胳膊，说了她男友的名字，“他这样人就这样，有事没事就犯病，但有贼心没贼胆，也不敢针对你怎么样，你要是害怕，过几天高晴交的房租到期，你就赶紧搬走，大家都自在。”

　　张吉娜这话说完，宋鱼目瞪口呆。

　　她说好。

　　“不用等过几天了，我今天就搬走。”

　　*

　　也许是从早上一睁开眼就倒霉，倒霉会持续一天。

　　宋鱼寄希望于今天早上就能找到合适的房子，但跑了一上午，要么就是房子状况不好，室友有男有女，要么就是家具破旧，价格奇高，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她当机立断要租下，结果完了别人三分钟，被人抢先下了定金。

　　一上午就这么毫无结果地结束了，宋鱼中午想去之前住的小区附近，经常吃面的面馆填饱肚子，背着大包拖着三个行礼箱走过去，却发现那家面馆竟然没开门，门锁了起来，贴了告示：生意不好，老板已回乡，本面馆不再经营。

　　阴沉沉的天上下起了秋雨。

　　宋鱼将行礼箱拉到了面馆关了门的房檐下。

　　但房檐太短了，遮不住顺风而来的斜雨，她只能饿着肚子拖着箱子，仓促地另觅饭食。

　　下午是章雨如给她推荐的那家公司，正式面试的时间。

　　宋鱼拖着大包袱小行李赶到的时候，距离面试时间仅还剩五分钟了。

　　她瘸着脚匆忙进门，连忙拜托前台替她照看这堆行李，才进了公司楼里。

　　一场面试宋鱼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基本上面试官问得问题，她都顺利答上来了。

　　只不过当场拿不到面试结果，说是之后会发邮件通知她。

　　宋鱼不免紧张，这家公司是她这几天投简历以来，找到的最有机会的公司了。

　　结束面试，她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她请某位医生吃饭，还剩下一个半小时了，她要去往酸菜鱼馆附近，路上就要消耗掉一个小时。

　　她脚不方便，还带着那么多行李，出了这家公司就往酸菜鱼馆赶去。

　　只是倒霉这种事情，从今天早上睁开眼就定下了。

　　她乘坐的地铁因为临时故障停在了半路，所有乘客都只能下车离开。

　　宋鱼费劲走到地铁站外，站外的雨下的更紧了，宋鱼好不容易从行礼包中扒出雨伞，刚撑开不到五秒，被一阵狂风直接刮折。

　　雨伞散成了撑不起的烂铁架，冷雨拍在了宋鱼的脸上。

　　她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而这时手里叮咚一向，有新邮件进了邮箱。

　　正是刚才面试的那家给的回馈。

　　宋鱼像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箱子推到一旁，急急忙忙地打开了邮件。

　　可她刚一打开，就看见了两个显眼的字——抱歉。

　　随后，之前在网上面试帮她通过的面试官，也发了消息给她，但却问了她两个问题。

　　【你怎么带着那么多行李来面试？而且还不化妆？领导把我也训了，说我找来的人不够职业。】

　　【你以后再去别的地方面试，不要这样了。】

　　雨水顺着脸颊凝成了冰冷的雨珠，往脖颈里面灌进去。

　　没有住处，没有工作，没有钱，狼狈让她在这座上千万人的大城市中难以立足。

　　手机又响了一声，被迫置顶的她妈的聊天框里，她妈转发了一篇互联网行业裁员大潮到来的文章。

　　下面还附赠了她一句话。

　　【你要是也被裁了，赶紧回家来，别在外面磨蹭。】

　　她妈不知道的是，她已经被裁了。

　　她看着手机愣了一会，可是一转头，三个行李箱竟然只剩两个了，她连忙四下寻看，没想到其中一只竟然滑到了马路中间。

　　宋鱼急忙要去把那只箱子拉回来。

　　可她拖着伤脚，脚步缓慢，刚迈出两步，一个货车就直接冲了过来。

　　那车开得飞快，宋鱼急忙向后退去，脚下不稳跌在了马路牙上。

　　而车辆撞到了她的箱子，瞬间将箱子撞变了形。

　　宋鱼呆滞地坐在马路牙上，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水里的游鱼，分明就是个快要溺亡的落汤鸡。

　　就她这副鬼样子，又怎么去请姜延周吃饭呢？

　　她想了想，给姜延周打了个电话。

　　只滴了一声，对面接了起来。

　　“喂？这么早就到了吗？”

　　宋鱼说不是，轻声问他。

　　“我是想问问你，出发了吗？如果没出发的话，可以、可以改天吗？”

　　对面不知怎么沉默了一下。

　　但接着他开了口。

　　“不行。”

　　他沉声问她。

　　“宋鱼，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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