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把愣在门前犹豫的贺闻奇惊得后退了一步。

　　韩季的声音隔着门闷闷的传过来：“小奇，你睡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贺闻奇咽喉滑动了一下，声带有点发紧：“睡了。”又慌忙补了一句，“还没睡着。”

　　门缝下透进来些许昏暗的阴影，贺闻奇看见暗影前后晃动了一下。

　　安静了好一会儿，正当他以为韩季已经离开的时候，又听见他开了口。

　　“明天，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明天是周六，也是跨年夜。

　　“呃，我明天有安排。”担心邢遇跟踪，贺闻奇快要有两个星期没去看望贺妍秋了，打算在跨年夜和他们一起过。

　　“是吗？”韩季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那晚一点呢？晚点也没关系，有空吗？”

　　“我是陪我妈。”贺闻奇直说了。

　　“这样啊，那行吧。”陪伴家人理所应当，韩季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帮我问候秋姨。”

　　门下的阴影又动了，贺闻奇忽然很不想让韩季失望，急忙又说：“我不过夜，晚上会回来，但具体时间定不了，来得及吗？”

　　“来得及。”韩季欣喜，只要答应来就行。

　　“那你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你了，好好睡一觉，晚安。”

　　“晚安。”

　　贺闻奇说完这句，听见门外脚步声远了，而后是对面关门的声响，心下松了一口气。

　　两人之间突然变得客气又小心翼翼。

　　-

　　贺闻奇一夜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临近天亮才睡着。

　　起来的时候快到中午了，同贺妍秋通了电话，换洗好后就准备出门。

　　韩季从楼上下来，把他给叫住：“我送你过去。”

　　贺闻奇没回话也没拒绝，在门口磨磨蹭蹭的换鞋，拿着手机看信息。

　　凌琛的微信像中了病毒的刷屏广告。

　　琛帅：草！

　　琛帅：草！

　　琛帅：我草！

　　琛帅：贺闻奇，你太不够朋友了。

　　琛帅：闷声不吭，竟然是个高手。

　　琛帅：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琛帅：投选的设计第一竟然是你！草！我草！

　　琛帅：我现在好想知道王孙他们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琛帅：哈哈哈！这脸不打得啪啪响。

　　琛帅：草！老子的票没白投！

　　琛帅：草！太tm惊喜了！

　　如是我闻：别草了，你的票选怎么样？

　　琛帅：还行，擦边入围。

　　如是我闻：恭喜。

　　琛帅：高人[叩拜.jpg]

　　琛帅：别说，韩总说方振康分配不合理是对的，就你这样的，他怎么把你放前台，太埋没了。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韩季走了过来。

　　“是凌琛，设计投票公布了。”贺闻奇收起手机。

　　韩季点点头，像在意料之中：“昨晚十二点投票截止并公开，你是第一。”

　　“你早知道？”贺闻奇笑容一敛，“没有暗箱操作吧？”

　　韩季被逗笑：“你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人品没信心？我只是利用权限提前几个小时看了一下后台。”

　　韩季打开门，让贺闻奇先出去：“放心，我不插手，让你用自己的方式去争取。”

　　“我尊重你的选择。”这话听着别有深意。

　　贺闻奇没敢细想，失了个大眠，不想再增加脑容量负担了。

　　-

　　韩季把贺闻奇送到了市郊一个度假农庄，刘平站在农庄门口接的他。

　　刘平是长辈，韩季下车跟他打招呼，贺闻奇没有阻拦。

　　“平叔，我叫韩季。”韩季双手交叉垂在身前，倾身点头。

　　贺闻奇竟然觉得他好像有点拘谨。

　　“你好。”刘平熟悉他的车，跟上次接送贺闻奇的一样。

　　“小奇，怎么不提前说有朋友一起，我好准备充分些。”特意送人过来，刘平猜想两人关系不一般。可是还没提前给贺妍秋打招呼，不知道贺妍秋对此的反应。

　　“不用的平叔，我只是送小奇过来，我另外还有其它事情。”韩季嘴上是这么说，眼睛却一直在看贺闻奇。

　　贺闻奇：“他不跟我们一起，马上就走。”

　　“那下次？下次提前招呼，我来安排。”刘平说。

　　“再说吧。”贺闻奇不表态。

　　“那我就先走了。平叔，祝你们新年快乐。这是我给你们带的一点吃的，不知道什么合适，就随便买了。下次我先跟小奇打听清楚了再买。”

　　贺闻奇看他从车的后备箱拿出礼盒，有点吃惊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韩季道了别，重新准备上车，又低声嘱咐贺闻奇：“你这边结束给我电话，我过来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我打车就行。”

　　“你确定今天晚上在这个地方能打到车？”

　　农庄离市郊有一点距离，遇上是跨年夜，恐怕确实不好打车。

　　送走韩季，贺闻奇回头问刘平：“平叔，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

　　“带你妈来散散心，你看这周边视野多好。”刘平领着贺闻奇往里走，“听说今晚城里有烟火秀，你晚上早点回去看。”

　　“你们不回去吗？”

　　“今晚我们就住农庄，不去凑热闹。”刘平侧头看了他几眼，才又开了口，“那位韩季，跟你关系不普通吧？接送你不止一次了。”

　　“平叔，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误不误会不要紧。这小伙子我看着还挺合眼缘的，不知道人怎么样。”刘平说。

　　“平叔，你还记得当年在我们家遇到过的小孩儿吗？就对门邻居那个。”

　　“对门？好像有那么点印象。少年老成，不大爱说话，学习成绩很好。”

　　“对，他就是韩季。”

　　刘平停下脚步：“就是他？长这么大了，完全认不出来。小时候模样就挺端正，现在更是一表人才。呀，这么说起来，你们还是从小就认识的。”

　　两人沿着农庄铺设的平整石板路聊起了过往。

　　农庄是专门经营来给人提供休闲、住宿的地方，这里不止贺闻奇他们一家，还有别的客人，里外都很热闹。

　　贺妍秋在大门口等他们。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齐肩发尾卷曲内扣，坐在轮椅上搭了条暗红色薄毯，远远看着竟有些少女的神态。

　　贺闻奇拿出手机，给母亲拍了张照。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完午饭，打算去附近转转。

　　农庄四周种了不少花卉树木，环境清幽，风景不错，今天又正好是冬日暖阳，适合家人饭后散步闲聊。

　　正要出门，贺妍秋看见先前刘平提进来的礼盒，她当是贺闻奇买的，说：“小奇买的小点心带上几个，待会儿找个避风的地方咱们就当是冬游观景。”

　　刘平去开礼盒，里头的糕点都是分类包装的，他“咦”了一声，拿出一个精致首饰盒，打开后看了一眼，转向给贺闻奇看。

　　是枚精美小巧的胸针。

　　贺闻奇想接过收起来，却被贺妍秋看见了。

　　一脸惊喜：“呀，还有新年礼物收的吗？”

　　刘平递给她。

　　“好多年没收过礼物了，谢谢小奇。刘平，快帮我戴起来。”贺妍秋看起来很喜欢，“你小时候还送我一副两幅的画，如今倒知道送这些了。”

　　刘平帮她在白色外衣上别好，贺妍秋抚着金色叶片形状的装饰，得意的对刘平道：“看，儿子送我的，真漂亮。”

　　-

　　这一路贺妍秋心情很好。

　　刘平在前面推着她，只要贺妍秋手一动，刘平立刻俯身低头凑过去。

　　贺闻奇提着装点心的袋子跟在两人后面，拍了两人不少照片。

　　手机震动，是韩季的信息过来了。

　　韩季：吃过饭了吧，过得怎样？

　　或许是被刘平和贺妍秋感染，贺闻奇心情也非常好，顺手就把刚拍的照片给韩季发了过去，是两人一站一坐的背影。

　　韩季：平叔和秋姨？

　　如是我闻：嗯。

　　如是我闻：胸针是你特意买的？

　　韩季：你又不让我去看秋姨，一点孝心。

　　如是我闻：谢谢，她很喜欢。

　　韩季：喜欢就好。晚上什么时候来接你？

　　如是我闻：还不知道这边的晚饭时间。你到底想我陪你去哪里？

　　韩季：哪里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来。

　　-

　　一下午的时间，贺闻奇都捧着手机在回复韩季的信息，他也发了不少风景照过去。

　　再迟缓，都该让人发现了。

　　“小奇，你要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留到晚上。”贺妍秋也善解人意。

　　“妈，今天跨年夜……”

　　“我知道跨年夜，又不是过年，再说有你平叔在就够了。你自己去找朋友玩吧，你们年轻人过这些节日的花样可多。”

　　“妈……”

　　“小奇，你要有安排就先去，你妈这边有我。”刘平一向听贺妍秋的。

　　“那我陪你们吃完晚饭。”贺闻奇说。

　　-

　　农庄的晚饭是所有人聚在一起吃的，倒是热闹得不行。

　　贺闻奇中午来的时候就被好些个长辈看上了，这一顿饭被人拉着问东问西，转头又对贺妍秋夸赞不停，言外透露着想结亲家的意思。

　　贺妍秋只笑不答，再问就说让孩子做主，自己不干涉。一众人又把火力集中到贺闻奇身上。

　　不堪其扰，贺闻奇找了个借口，饭没吃完就躲了。

　　打车软件上约好车，还得二十分钟才到。

　　沿着农庄外的车道边慢慢走，看到韩季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在十分钟前。

　　韩季：我等你。

　　贺闻奇这才回复他。

　　如是我闻：打到车了，一会儿就回。

　　回完消息五分钟，身后突然有喇叭滴滴，随即车灯的远光闪了两下。

　　贺闻奇停下转身，用手遮住刺目的灯光，透过指缝，看见一辆融合在黑夜里的车由快到慢，驶到了面前。

　　车灯切换近光，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韩季笑着走近，缓缓穿破黑夜，像是慢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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