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

　　他干笑了两声，有点心虚地小声嘀咕：“我这不是从来没猜中过你的心思嘛……”

　　卓屿没听清他在咕哝什么，轻轻地敲了敲立柜的面板。

　　顾斐咳了一声：“那个……我猜你现在在想今晚要早点睡了，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这就属于是闭着眼睛在瞎蒙了，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太敷衍，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你跟他肯定不能比嘛，你看我算是认识你那么多年了，对你的了解肯定比他更多，在这种小事上，我肯定也能说中你的心思。只是你突然让我说你现在在想什么……我这不是有点……那啥……”

　　卓屿不说话，还是那么看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下，顾斐越发觉得不自在起来，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半步，不想卓屿突然伸出手，接着微微低下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顾斐整个人都僵住了，看着卓屿越来越清晰的面容，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你……”

　　胸口的心跳声如同雷鸣，他心底涌起一股掺杂着期待的情愫，喉结不由自主动了动，随着卓屿的动作微微仰起头。

　　卓屿在离他鼻尖几寸的地方堪堪停住了，抬起的手落在顾斐的眼镜架上。

　　“我记得你以前不戴这个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副眼镜摘下来，声音极低极沉，呼吸仿佛交缠成了一层浓稠的蜜，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顾斐觉得自己的耳根腾地烧红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屿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低低地笑了一声，往后退了退，把玩着手里的眼镜架：“什么时候近视了？”

　　顾斐下意识道：“也不算近视，就用电脑的时候眼睛容易不舒服，才配了一副眼镜。”

　　卓屿微微皱眉：“眼睛不舒服？”

　　顾斐点头：“嗯，可能还是对电子屏有点敏感，时间长了会觉得酸痛。”

　　卓屿往前凑近了些去看他的眼睛：“现在呢？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顾斐下意识就想往回缩：“没、没有了，戴着眼镜会好很多。”

　　卓屿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别躲。”

　　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小手电，打开了放在立柜上，抬起另一只手抚上顾斐的眉梢，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睛。

　　顾斐受不了他离自己那么近，生怕再看那双幽深的眼睛，自己就情不自禁要亲上去了，干脆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卓屿轻轻地叹了口气：“你闭着眼睛我怎么看？”

　　顾斐眼睫毛动了动，瓮声瓮气道：“没事的，我现在眼睛没有不舒服。”

　　“那你睁眼让我看看。”

　　顾斐不说话，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卓屿的食指轻轻从他眼睫上方扫过，声音里带着诱哄：“听话，睁眼。”

　　顾斐对这样的声音毫无抵抗力，最后眼皮动了动，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卓屿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原因无他，这人为了不看卓屿，睁眼的同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此刻暴露在卓屿面前的差不多都是眼白，眼珠只露出了一丝。

　　卓屿：“……”

　　他抚着顾斐眉梢的那只手抖了抖，差点划到顾斐的眉毛，再多旖旎的心思也被这对白眼球打散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检查了一遍顾斐的眼底，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后卓屿松开他，有点无奈地开口：“好了，别翻白眼了。”

　　顾斐上下活动了一下眼珠，往后退开一步：“我说了没事嘛。”

　　卓屿看着他颇有些无语：“行了，收拾收拾准备休息吧，明天早起。”

　　顾斐笑眯眯：“好。”

　　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

　　山林被前一天的雨水洗过，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葱葱郁郁的绿，空气里弥漫着夏天尾声的气息。

　　顾斐一早就跟着卓屿起来了，他们这次三个人进山，还是要带两头鹿驼行李。一头鹿驼吃的——昨天玛莎和齐娜烤的列巴整整齐齐撞在一个口袋里，还有一些辣椒酱肉干之类的食物；另一头鹿驼帐篷雨衣和毯子之类的东西。至于顾斐和Simon的摄影器材，则是挑了一部分适用的，自己背在身上。

　　他们这次进山的路线跟三年前不大一样，当时主要的目的地是汗马禁猎区，这一行虽然也要拍原始森林，但是不会深入禁猎区太远。

　　在卓屿的路线规划里，他们一开始往西行，取道伊克萨玛国家森林公园，斜穿过森林公园之后进入原始森林，之后南下到阿龙山镇。顺利的话整段行程持续10天左右。

　　Simon之前在野外拍摄的时候已经对露营习以为常了，但还是第一次跟驯鹿同行。这天早晨起来之后就一直跟在小满身后进进出出，先是看着卓屿跟玛莎在鹿圈里挑鹿，又看着小满帮忙把行李系到驯鹿背上，时不时还用带点生涩的汉语问小满各种各样的问题。

　　到最后小满实在是受不了了，转身威胁他再跟着自己问东问西就把他绑起来，然后拎着人交到顾斐他们那边，才气哼哼地走开了。

　　Simon抱着相机一脸委屈地跟顾斐告状：“我不就是拍了他几张照片嘛，他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顾斐随口安慰他：“小满脾气就是这样，你习惯就好。”

　　最后出发的时候将近早上10点，卓屿牵了一头花色有些斑白的公鹿走在最前面，Simon因为好奇，抢着牵上第二头鹿跟在卓屿身后，顾斐殿后。

　　他们一路沿着激流河先南下了一段，接着再折向西边。

　　因为天气好，又不在无人区，他们第一天的行程很顺利。将近傍晚的时候到了路线图上标出的第一个湾口。

　　激流河在这里折出了一道U形的河湾，原本南下的水流被山势裹挟着朝向北侧，他们当晚的露营点就在U形湾口的底部。

　　把驯鹿栓好、卸下行李之后，卓屿便让Simon去附近捡一些站杆木柴，让顾斐在营地把帐篷搭起来，自己则从行李袋里拿出了一面小渔网。

　　顾斐显然还惦记着几天前他们在激流河畔露营时半夜跃出水面那条鱼，眼睛一直盯着卓屿的动作。

　　好不容易把帐篷固定好，卓屿那边已经脱了鞋卷起裤腿站到激流河的浅滩处，正准备下网。

　　顾斐也有样学样地脱鞋下水，眼下虽然是夏季，河水还是有些凉，他被冻得一个激灵，啪嗒啪嗒地踩水走到卓屿身边：“怎么样，鱼多不多？”

　　卓屿看了他一眼，语气罕见地有些迟疑：“这一带应该不少，只不过……网鱼我不如小满，看看今晚能抓到多少吧。”

　　顾斐笑着打趣他：“山里的活计我还没看到你有不会的。”

　　卓屿无奈：“我也不是超人。在林子里打猎我确实更擅长一些，只不过这里属于保护区，野生动物就别想了。鱼嘛……能捉到就当打牙祭了。小满天生就更喜欢这个，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去找鹿，他看到有人在树林里的水泡子边捕鱼，特别感兴趣，硬是守着看了大半天。后来有段时间他专门跑到满归北边的渔民村子里住了一阵，跟着人家学这个，回来的时候就是点上捕鱼的一把好手了。”

　　顾斐有些意外：“我在点上好像很少看到你们吃鱼，还以为……”

　　卓屿笑笑：“确实吃的少，大家都不太喜欢，小满也只是喜欢抓，真要让他长时间吃这个……他估计两天就憋不住了。”

　　顾斐想着小满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他们笑声还没落下，身后的树林里就传来了一声呼喊：“斐——”

　　顾斐回头，只见Simon抱着满怀的枯枝从林子里磕磕绊绊地走了出来，形容似乎有些狼狈。

　　他对卓屿道：“Simon回来了，我先回去帮他一起生火。”

　　卓屿点头。

　　这一个傍晚的收获还不错，卓屿说是不擅长，但收网的时候还是捉到了两条大鲶鱼。

　　顾斐帮着刮鳞开膛的时候简直高兴得要哼小曲。

　　卓屿煮了一锅鱼汤，另外一条用树枝串起来，撒了点盐和辣椒，架在火上烤。

　　就着列巴，三个人把两条鱼吃得干干净净，连鱼汤都喝光了。

　　Simon心满意足地往后靠在背包上：“要是每次露营拍摄都能吃到这么丰盛的晚餐，我宁可就住在山里不回去了。”

　　顾斐瞥他：“那是因为有卓屿在，你自己做一个试试？”

　　Simon眨眼：“那跟着卓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斐笑着踢了他一脚：“你想得美。”

　　卓屿在一边杵着下巴笑，跳动的火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拉长，好像在星空下的草地上跳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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