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不知道是被火烤暖和了还是天气太阴沉，靠着墙就开始犯困。

　　卓屿看他手里的松枝一点一点往下出溜，火苗险些就要撩到上面挂着的T恤下摆，有点无奈地接过他手里的枝条，把他脑袋往自己肩膀处按了按：“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烤。”

　　顾斐也没坚持，脑袋一歪，枕上卓屿的肩膀之后安心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吵醒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点懵，面前依旧是跳动着火光的炭盆，天色似乎比先前更暗了些，Simon不在旁边，他依旧靠在卓屿肩膀上，那阵杂音就是从旁边传过来的。

　　卓屿察觉到他的动静，低头轻声道：“醒了？”

　　顾斐捏了捏鼻梁，坐直身子：“怎么了？”

　　卓屿手里拿着他的卫星电话，眉心微微蹙着：“附近有信号在尝试接入。”

　　顾斐愣了愣：“会是谁啊？”

　　“要么是护林员，不过他们一般有自己的专用装备，要么……有可能是附近有游客发生了意外，在试着碰运气联络求援。”卓屿盯着那个卫星电话，然而除了那阵滋滋的不规则的电流音，还是什么都没收到。

　　顾斐瞬间意识到了后面一种可能的严重性。

　　过了两秒，电流声弱下去了，传出来一道有些断续的人声：“卓屿？能听见吗？”

　　顾斐隐约觉得这道声线有点耳熟，卓屿那边却是马上就认出来了：“老金？出什么事了？”

　　对方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联络你更靠谱。我们两个护林员进山巡视，昨天不是下了大雨么，结果我们在中途遇到了一队进山考察的大学生。他们先前过河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一个人的装备被水冲走了，然后伤了脚。向导决定先把受伤的那个大学生送出去，让其他两个人在原地等。结果这两个大学生想着在附近采一点标本，这不昨晚就下雨了吗，他们就在林子里迷路了，那个小姑娘还受了点轻伤。

　　“还好他们碰到了我们，我听他们说认识你，刚好想到你不也在山里，就想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你。”

　　卓屿眉心皱了皱：“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不重，皮肉伤，膝盖擦破了，都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是走路就有点困难。加上这鬼天气……你们应该带了鹿出来吧？能不能带头鹿过来接一下她？”

　　卓屿利落道：“可以，我们刚好在561号木屋，你们在什么位置？你发一个坐标给我。”

　　“那我们离得很近了，我们大概在你们东南方5公里左右的地方，我这就发坐标给你。”

　　顾斐在旁边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卓屿挂断电话，开口：“是唐溪他们出事了？”

　　卓屿吁了口气：“大概率是。不过听老金的说法应该不太严重，只是因为下雨，所以一时半会没办法送人出去。我带鹿过去接他们一趟。”

　　他说着便站起身，顾斐想也不想就跟着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卓屿皱了皱眉：“天快黑了，林子里路不好走，还下着雨，你就跟Simon在这里等我们吧。”

　　顾斐有点犹豫：“可是……万一你路上再……”

　　卓屿笑：“放心吧，这一带的林子我还算熟悉，他们离得也不远，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是你……”顾斐还是有点不放心。

　　卓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闪动间有什么呼之欲出，顿了顿，他抬手轻轻拨了拨顾斐的刘海，低声道：“就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听话。”

　　顾斐：“……”

　　他一向对卓屿这样压低了带点沙的嗓音毫无抵抗力，眼下正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见他不吭声，卓屿手指滑到他耳侧，在他耳朵旁若有若无地勾了勾：“等我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斐缴械投降，闷声道：“行吧，我等你回来，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卓屿笑着点了点头，披上搭在一旁的雨衣，顺着楼梯下去了。

　　林子里的天色一分一分暗下去，雨势比先前他们来的时候小了一些，但是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顾斐看了看表，卓屿出去的时候大概是下午4点，眼下已经将近6点了，远处近处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Simon也不想吃晚饭，在屋子里摆弄相机调数据。

　　顾斐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定，干脆就坐在外面的屋檐下等。

　　大概7点左右的时候，黑影憧憧的林子里除了雨声之外传来了些别的响动。

　　顾斐“噌”地站起来，伸长脖子往远处看过去。

　　此刻林子里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除了面前跳动的火盆照亮的区域，远处都是一片模糊的昏暗。他努力分辨了几秒，那阵响动慢慢大起来，接着几个人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树林子里冒了出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走在前面的卓屿，他手里牵着一头驯鹿，鹿背上坐着一个人，身后跟着三个人，其中一个背着背包，步伐看上去有些沉重，另外两个身材更壮实一些。

　　等这一行人走到光亮处，顾斐也顾不得自己会被淋湿，沿着楼梯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卓屿身上的衣服几乎湿透了，刘海垂下来半遮着眼睛，脸上带着些疲惫，看到顾斐的时候眼神亮了亮，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怎么跑下来了。”

　　顾斐跑到他面前，把人上下打量了一圈：“没事吧？”

　　卓屿摇头：“没事。”

　　顾斐这才看向旁边的其他几个人。

　　坐在驯鹿背上的果然是唐溪，她左腿的姿势有些僵硬不自然，身上原本淡粉色的冲锋衣已经溅了好些泥点，湿漉漉的辫子垂在脑后，脸色有些苍白。

　　她身后是杨侠，这位师兄也认出了顾斐，同他打了个招呼，再旁边是老金，他们在阿龙山的时候给他们准备卫星电话的人。

　　来到楼梯前，卓屿把唐溪从驯鹿背上扶下来，身后的杨侠赶忙上前一步接过人，眼看着卓屿转身把鹿牵到一边，唐溪弱弱地喊了一声：“卓屿哥……”

　　卓屿回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你们先上去吧，我喂喂鹿。”

　　说着便钻进了木屋下面的平台。

　　顾斐也没管其他人，跟在卓屿身后钻了下去。

　　只见卓屿把那头驯鹿拴在木桩上，从挂在另一边的背包里拿出了几个撒过盐的豆饼。拴在另一边的那头鹿也站起来，轻轻嗷了一声，挤过来也想吃。

　　卓屿脸上露出一个笑，回头看了顾斐一眼，递了一块豆饼给他。

　　那头鹿转头就去拱顾斐，顾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往前挪了一步，把手掌摊开：“好啦好啦，都是你的。”

　　他看着驯鹿埋头吃，手掌里除了它舌头湿漉漉的触感，还有黑鼻头是不是蹭上来的吐息，只觉得心底柔软一片。

　　抬眼去看卓屿，却发现这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唇角含着笑，眼睛深处似乎蕴了千言万语。

　　顾斐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怎么了？”

　　卓屿咳了一声：“没什么。”

　　顾斐想起他先前的话：“不是说回来有话要跟我说？”

　　卓屿挑了挑眉：“是有话要说，不过——”他环视了一圈四周：“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合适。”

　　看着驯鹿把豆饼吃完了，顾斐拍了拍手：“那上去说。”

　　两人钻出来，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刚到第一个拐角处，一道女声就从上面传了下来：“卓屿哥——”

　　卓屿和顾斐抬头，只见上面两级台阶上站着一道瘦削的身影，是唐溪。

　　这姑娘不知道怎么还没换下来身上的衣服，湿淋淋地站在那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顾斐猜到她也许要跟卓屿说什么话，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两步。

　　不想他刚迈开脚，卓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人拉住了。

　　唐溪显然也看到了卓屿这个动作，眼神闪了闪，咬紧了嘴唇。

　　顾斐觉得有点尴尬，看了看卓屿，又看了看唐溪，只好站在原地装聋。

　　卓屿等了几秒，见唐溪不吭声，开口道：“没事的话回屋子吧，往外面还下着雨呢，你看你衣服都还是湿的。”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是里面的疏离客气显而易见。

　　“我、我有话要跟你说。”唐溪开口。

　　卓屿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斟酌什么，迟疑了一秒，开口：“那就说吧。”

　　唐溪盯了顾斐一眼，见卓屿压根不打算松手，干脆豁出去了：“我、我喜欢你。从上次过来你带我们进山我就喜欢你了。之前一直看你戴着戒指，我也没多问，但是我在山上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过另一枚戒指的主人。不管……不管你跟她现在是什么关系，我都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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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斐：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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