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温度低，顾斐裹紧了羽绒服，戴着毡帽都觉得浑身一激灵。

　　卓屿没有把车熄火，拉了手刹之后也跟着走下来。

　　头顶的夜色很清朗，完全想不到几个小时前还是大雪纷飞的天气。脚底的砾石路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咯吱声。

　　空气里很静，脚下起伏的丛林披上了一层银霜般的外装，封冻的激流河蜿蜒其间，冰面反射着明亮的月光，看久了竟然有点晃眼。

　　头顶是墨蓝的夜空，半面月亮高挂在西边，几缕薄云丝一般划过，仿佛时间都凝结了。

　　顾斐不自觉把脚步放轻了几分，连带着呼吸也慢下来，生怕打破某种无声的东西。

　　皮卡的引擎身后低低轰鸣着，卓屿靠在车头一侧，手里拿出了那个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青色的烟圈。他目光飘在远处，一时没有落点，一双眼睛隐藏在烟雾后，看不清他的神情。

　　顾斐回头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想到什么，伸出手：“我再试试？”

　　卓屿怔了怔，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唇角勾了勾，把烟斗递过去。

　　有了之前的经验，顾斐第一口没有吸得很深，慢慢地吸气，让那股缭绕的味道顺着气管进入身体内部。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更明显地感受到了烟叶的味道，辛辣里掺杂了些别的东西。一开始他还在琢磨应该怎么去描述那种味道，后来等那种感觉在口腔内扩散开，他又觉得似乎没那么突兀了，好像轻而易举地习惯了这种感觉。

　　“怎么样？”卓屿开口，目光里还带着几分调侃。

　　顾斐缓缓吐了一口气出来，一时间竟觉得有点不舍得把东西还给卓屿了。

　　“有点……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是第一口之后——就觉得好像还挺舒服的，你说这些烟叶里面加了草药？”

　　卓屿从他手里接过烟斗，吸了一口，点头：“嗯，都是山里的东西，烤干了加进去就是这个味道。如果是新摘下来的，味道会更冲一点。”

　　顾斐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好像被一阵清冽的风刮了一遍，脑子都清醒了不少：“看来这提神醒脑的效果不是瞎吹的啊。”

　　卓屿无声地笑了笑。

　　顾斐拍了拍衣角：“月也赏了，景也看了，咱们继续走？”

　　卓屿点头“嗯”了一声，刚要转身，两人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清越的啸鸣。

　　顾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靠近西边夜空的高处，一道黑影自薄云间掠过，带着凌厉的气势划过月亮表面，盘旋了一圈又往他们的方向回来。

　　“这是……”他仰头看着，不自觉喃喃出声。

　　“鹰。”卓屿在旁边淡声道，“在这一带不算罕见，只不过这个时间……照常的话很少看到它们出来。”

　　顾斐入迷一般抬头看着，目光追着那道黑色的轨迹。

　　盘绕回他们头顶的时候，那只鹰又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啸鸣，接着一个俯冲，消失在了山坳背后的丛林里。

　　“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野外的鹰。”顾斐半晌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卓屿，眼睛里还带着兴奋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样孩子般的神情感染，卓屿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山里都传说看到鹰能给人带来好运，我跑这附近这么久，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夜鹰，看来是你带来了好运。”

　　顾斐有点脸热：“准确的说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才看到了好运。”

　　卓屿轻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拉开车门上了车。

　　这一路没再发生什么插曲，他们到满归的时候已经过了9点。虽然是个镇子，但毕竟地处偏远，加上冬日天寒地冻，镇上只有主路两边的路灯亮着，路上罕见行人。

　　卓屿沿着主路绕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镇医院的大门口。

　　顾斐跟在他身后下了车，两人刚走进门诊大楼，迎面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的女人就急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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