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你们这是去买什么了？”顾斐放下碗，有点惊讶。

　　“多少总算是上山拜访，得带点见面礼啊，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心大啊。”徐科笑着调侃他。

　　顾斐摸了摸鼻尖，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是有些疏忽了，转向卓屿：“那什么……你看看山上还缺什么，咱再出门买一点？”

　　卓屿失笑：“徐老师太客气了，山上知道你们这次要来，本来已经准备了好些东西，我也给他们买了些日用品，再多带上去，怕是车上都要放不下了。”

　　徐科也笑：“每次都来麻烦你们，这点见面礼是应该的。咱们一会儿出发？”

　　卓屿点头：“嗯，我们也吃完了，收拾收拾东西，趁着今天天晴，先把你们送上去吧。”

　　他们三人的行李倒是不多，顾斐担心相机电池，临行前又跑去商场买了两个备用，一行人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出发了。

　　这一路都天气晴朗，虽然前一天下了雪，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天空的颜色是一种带着点浅灰的蓝，仿佛被雪洗过之后完全清透起来。

　　他们到满归的时候正好天色开始暗下来，最后一段上山的路车开不进去，卓屿把皮卡停在老地方，拎了两包给山上的茶叶和盐，其他的打算第二天再下来拿。

　　黄昏来的快去得也快，他们差不多走到一半，林子里就已经黑下来了。

　　这一带虽然常年有人行走，早就形成了几条弯曲小径，但是顾斐和陈铮第一次来，走得多少有些磕磕绊绊。

　　卓屿原本在前面带路，走了一段发现身后的人有些跟不上，干脆把自己手里的东西用绳子打了个结扛上肩，转过头想帮他们拿行李。

　　顾斐说什么也不让他接，咬着牙把背包往肩上推了推，自顾自接着往前走，陈铮确实体力不支，由得卓屿把他们在根河买的一包东西接了过去。

　　就这么走走停停，等他们离猎民点不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头一阵过后很快便带起了此起彼伏的回声。

　　顾斐原本走在卓屿身后，听到这动静脚步迟疑了一瞬：“这是……你们的狗？”

　　卓屿应了一声：“虽然枪被收了，但狗还留着，都是习惯了。”

　　接着他才意识到顾斐没有跟上来，回头：“怎么了？”

　　徐科笑嘻嘻地走上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这位顾大少，在学校里叱咤风云，可是唯独怕狗。”

　　顾斐难得有点窘：“我那也不是……小时候被咬过么……”

　　卓屿怔了怔，脸上表情像是想笑又忍住了，咳了一声：“没事的，山上的狗都听招呼，有猎民在它们轻易不会招惹客人。到时候你离它们远一点就是了。”

　　顾斐：“……”

　　陈铮从后面走上来，经过他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听见没顾少，离它们远一点，不要去招惹。”

　　顾斐反手勾住他的肩膀：“行啊，你也跟着看我出糗是吧？”

　　陈铮搭住他胳膊借了一把力，看看前面的人，转向顾斐：“不过话说，你跟这卓屿小哥，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只不过是病了一天，回来你们就称兄道弟了啊？”

　　顾斐目光落在前面的卓屿和徐科背影上，顿了几秒才开口：“投缘吧。一开始我觉得他话挺少的，其实是个闷葫芦热心肠，难怪老头子这么喜欢他和柳莎。怎么，吃醋了啊小铮子？”

　　说到最后一句他抬手一勾陈铮：“放心吧你还是朕的爱妃。”

　　陈铮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挪下去，带着些若有所思道：“这么说起来，他跟柳莎在这方面倒是挺像的。”

　　顾斐“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你知道柳莎和卓屿的关系？”

　　陈铮看他：“知道啊，柳莎之前告诉我了，她有个弟弟在这边，给你们老头子和我们教授当过向导。”

　　顾斐脸上露出一个坏笑：“跟人家不过吃了一顿晚饭，你就探听到这么多消息？小铮子，我怎么记得你以前社交能力没那么好啊？”

　　陈铮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都是闲聊的时候提起的，你别胡说八道。”

　　顾斐拖长声音“嗯——”了一声：“好好好，我不胡说八道，是什么你自己清楚。”

　　一路打打闹闹很快就走完了后半段，眼看着前面原本黑魆魆的林子里出现了几点灯光，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点上的猎狗应该是闻到了卓屿身上的味道，老远就从帐篷里冲出来，一边叫一边扑到了主人身上。

　　卓屿把东西放下，半蹲下来挨个呼噜了一把三只狗的脑袋，直起身的时候发现原本跟在后面的顾斐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后退了几大步，整个人站得远远的，脸上的表情满是警惕。

　　他一时有些失笑，打了个唿哨示意猎狗回去，转头对顾斐道：“放心吧，跟在我旁边，它们不会欺负你的。”

　　顾斐：“……谁怕谁啊……”

　　他的声音小，卓屿没听见，倒是被前面的陈铮听见了，只见他回头挑眉：“你说的啊。”

　　顾斐秒怂：“不不不我随口一说，你什么都没听见，没听见啊。”

　　卓屿先前只是跟山上说了个他们过来的大概日期，眼下听到狗叫，帐篷里的人都出来了，门帘掀开之后明亮的灯光透出来，让顾斐他们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片林间的空地，中间围着三顶帐篷，靠边上还有一个圆锥形的撮罗子。帐篷里都拉了电灯，明晃晃的，空地左侧是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木柴，旁边搭了一个简单的栅栏，里面倒是空空的，看起来似乎是为驯鹿准备的。

　　迎出来的有4、5个人，面上都带着好奇的表情打量顾斐他们，但是没有人先出来说话。

　　卓屿朝右手边一个男人点了点头，接着转向徐科：“徐老师，我先带你们去见见额尼，一会儿再过来吃饭。”

　　徐科应了一声，回头招呼陈铮和顾斐。

　　周围的人见他们跟在卓屿后面朝那个撮罗子去了，也就三三两两散开了。

　　撮罗子里没有拉电灯，卓屿掀开门帘的时候一股暖融融的热气扑了出来，只见当中一个火塘炉火正旺，上面架着一个铁锅，光与暗的交界处坐着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

　　“额尼，我带徐老师他们上来了。”卓屿一边走进去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顾斐跟在陈铮后面走进去，在跳动的火光下看清了那个身影——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脸上皱纹横生，一道一道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头发已经完全白了，戴一顶藏蓝的小头巾，身上衣服干净整洁，盘腿坐在那里，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安宁祥和。

　　见徐科弯腰冲老妇人鞠了一躬，陈铮和顾斐也赶紧有样学样。

　　老妇人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转头对卓屿用鄂温克语说了几句什么。

　　卓屿看向徐科他们：“额尼说欢迎你们上来，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点上的人商量，这一天也累了，我先带你们去吃东西吧。”

　　徐科他们对老妇人招呼了一声，依次走出了撮罗子。

　　顾斐依旧落在最后一个，卓屿放下门帘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橘黄的火光下，老太太安然端坐在那里，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了一片褐色的像是树皮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正在穿针引线。

　　她的眼神宁静，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已经与这山间的风月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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