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一步，顾斐也没想再隐瞒，干脆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他，他不知道对你是个什么态度？”谭昀脸上的表情有点震惊。

　　顾斐再次点头。

　　谭昀上下打量了顾斐一眼，脸上神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顾斐扶额：“妈，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了？”

　　谭昀挥手：“你别说话，我要冷静一下。”

　　说着抬手在一边太阳穴揉了揉，接着睁开眼睛：“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是认真的？”

　　顾斐有点拿捏不准她这句话后面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谭昀沉默了一阵，突然福至心灵：“先前老朱他们在外面说的，你一开始不愿意送去参展的那组人物照，是不是就是你喜欢的对象？”

　　顾斐没想到自家妈反应速度那么快，迟疑了一瞬，还是点头，开口解释道：“我不想送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他，确实也有隐私的原因。那些照片我是为我们两个人拍的，我不想用它们去达成什么目的。”

　　“照片呢？”谭昀伸手。

　　顾斐有点犹豫地看着她：“妈，您要不先冷静一下？”

　　谭昀瞪他：“怎么，怕我把你照片删了还是怎么着？我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我只不过是想看看让铁树开花的是什么人！”

　　顾斐：“……成吧，和着我就是一树呗。”

　　谭昀竖眉：“少跟我在这里油嘴滑舌，照片。”

　　顾斐起身，从后面的书桌上拿下相机包，打开把相机拿出来，开机，递给了谭昀：“就……里面有一个我单独整理归类的文件夹。您看看就行了啊……”

　　谭昀不搭理他，接过相机开始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静默。

　　谭昀看得很仔细，有时候会在一张照片上停留几分钟，眉眼间的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顾斐虽然平时跟她嬉皮笑脸开玩笑，但也知道自家妈在商场上是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因此也一直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呼吸都不敢大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昀终于翻完了最后一张。

　　她手指停留在相机屏幕上，半晌，抬头看向顾斐，刚要开口——

　　顾斐卧室门上被人敲了两下，顾缬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昀，小斐？你们都在里面吗？”

　　顾斐巴不得这个时候有个人来解围，连忙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把门打开：“爸，我跟妈都在呢，怎么了？”

　　他身后，谭昀已经不动声色地把相机关机了，一边站起来一边把机子放回顾斐的书桌，对顾缬之道：“我在帮小斐整理他的东西，是不是要出发了？”

　　顾缬之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今晚不去了。”

　　谭昀和顾斐都察觉了他声音里的异样，顾斐开口：“爸，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冉之确诊了乳腺癌。”顾缬之的声音沉重。

　　顾斐一愣，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姑姑……？癌症？什么时候的事？”

　　谭昀比他冷静得多：“什么时候确诊的？发展到什么阶段了？我记得冉之在那边有家庭医生，你跟家庭医生通过电话了吗？”

　　顾缬之捏了捏眉心：“刚才就是跟家庭医生联系的。幸亏当时听了你的，把小郑留在那边照顾她，不然这件事冉之还想瞒着我们。”

　　顾斐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让顾缬之坐下，自己拉着谭昀坐到床边：“爸，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小郑打电话过来，说是上周做例行体检的时候发现冉之有几项指标不太好，建议她去医院复查，结果等了几天，冉之那边一直没消息，他记挂着情况，就上门去问，冉之才告诉他去医院检查之后确诊了乳腺癌，早期。

　　“他本来当时就想给我们发邮件告诉我们，冉之太了解他，直接跟他说先不要告诉我们，等她春节回来过完这个年再说。小郑说什么她都不听。

　　“虽然现在已经开始介入干预治疗，但是后续的情况还很难说。小郑不放心，最后还是决定跟我打电话告诉我这个事，让我看看能不能把冉之接回来，或者我们过去一个人，好照顾她。”

　　顾斐整个人仍处在震惊之中，他实在无法把顾冉之和“癌症”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谭昀听到“早期”的时候脸上神色放松了一些：“发现得早是好事，这个病现在在国外也不是什么绝症，我觉得你跟冉之谈谈，让她先在那边安心接受治疗，国内的医疗条件也不见得比那边更好。”

　　顾缬之道：“我跟小郑打完电话就拨给她了，她听起来倒是满不在乎，说医生也说了，目前的检查结果还比较乐观。”

　　“手术呢？”

　　“她非得想着回来过完年之后再做。”

　　谭昀皱眉：“这是在拗什么劲，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越快越好吗？”

　　顾缬之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吗？这些年虽然她一直一个人在外面，看起来是够独立了，骨子里其实还是个小孩子。这件事要不是小郑，搞不好她做完手术都不见得会告诉我们。”

　　谭昀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办？”

　　“我刚才骂了她一顿，她把电话直接挂了。我想着明后两天先订机票过去一趟，怎么说也是她哥，我的话她还听，先尽快安排把手术做了再说其他的。”

　　谭昀思量了几秒，看了顾斐一眼：“我看不如这样，让小斐去吧。”

　　“啊？”顾斐一怔。

　　顾缬之也有些不解：“小斐这边不是还要策划一个什么展览？”

　　“展览嘛，只要交了作品就行，其他的就麻烦老朱帮他打点，相信他也会理解。现在正是年关，公司这边有很多要走动的关系，你我不一定就能走开。小斐反正3月也要到欧洲去，法国和荷兰离得又不远，就当提前去适应环境了，再说小辈去劝，说不定比你去效果更好。”谭昀语气干脆。

　　“这……”顾缬之看向顾斐，有点犹豫。

　　顾斐愣了两秒之后马上就明白了谭昀的言下之意——这么快打发他走，十有八九是有他先前坦白那件事的原因在。虽然他出国的事已经定了，但是谭昀总归怕他节外生枝。

　　“小斐，你跟你姑姑平时关系也亲近，你就先过去照顾她几天，等我们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去法国，咱们一家人在国外过春节，怎么样？”谭昀看向顾斐。

　　“我……”顾斐下意识想起了先前跟柳莎一起回根河的约定，一时说不出答应也说不出拒绝。

　　顾缬之以为他是在考虑申请奖学金的事，有点责备地看了谭昀一眼：“你先别心急嘛，小斐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而且他之前也没去那边单独生活过，更别提照顾人了。我看还是我先去，你们后来。”

　　谭昀不理他，一双眼睛直直看着顾斐：“小斐，我记得你先前在国外的时候就跟你姑姑学过法语吧？这么些年你每年都去看她，语言这边应该没落下。至于其他的，20多岁的小伙子了，迟早该出去锻炼，你觉得呢？”

　　顾缬之还想说什么，顾斐心下已经做了决定：“行，我先去。爸你就放心吧，妈说的没错。至于国内这边的展出……我明天一早就去跟师父说，照片我挑出来，策展布展的事情就只有辛苦他和你们了。”

　　谭昀起身：“行，那我安排给你订明天晚上的机票，家里这些东西收拾不完就先放着吧，反正以后总会回来。”

　　顾缬之听愣了：“明天？会不会太赶了？”

　　谭昀摇头：“没什么赶不赶的，他也没多少行李要收拾。真缺什么去那边也能买。就这么说定了，小斐，你明天一早就去找你师父，把申请奖学金的事和策展的事敲定了。”

　　顾斐纵然一颗心如坠巨石，此刻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他去找朱瞿的时候，老头先是高兴他能想通，接着听说他家里的事，又安慰他让他放心出去，这边的事宜都会帮他打点好。

　　谭昀订的机票是下午6点，顾斐便也没在朱瞿家多待，临走的时候赵霂芩送他出来，看他眼睛下面挂着的两个黑眼圈，有点心疼：“你担心你姑姑吧？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休息好啊。”

　　顾斐勉强笑了笑：“也不完全是。就……走得太急了，很多事都挂着。”

　　赵霂芩也有点奇怪：“按理说你爸才算是直系亲属，做手术什么的有他在也更方便啊，怎么这次就让你一个人先去了？”

　　顾斐迟疑了一秒，含糊道：“我妈……定的。”

　　赵霂芩心如明镜，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你妈……是不是知道你的事了？”

　　顾斐点头，脸上露出了个苦笑：“我主动说的，怪我太心急了。”

　　赵霂芩看他，半晌叹了口气，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她也是担心你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的前途，才想提前把你送出去。别怪她。”

　　顾斐慢慢地摇头：“我怎么会怪她。只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很多事情……原本就注定了吧。结果都是一样的。”

　　赵霂芩从小看他长大，鲜有看到他这么颓丧的时候，不由心疼：“凡事不要说这么绝对。如果是真心喜欢，也不是分开几年就会忘记的。你只是出去读书，又不是不回来了。正好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想清楚未来的发展，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顾斐打起精神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师娘。”

　　“下午我和你师父就不去送你了，自己去到那边要照顾好自己。”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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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到来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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