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店挂了打烊的牌子，所以今晚饭店里没有客人。

　　岑老师在后厨忙碌，林陌和顾洵坐在方形木制餐桌餐位，同一侧。

　　因为要给岑老师留好位置。

　　炒菜香味从厨房蔓延出来。

　　小狸花猫已经跳到林陌怀里。

　　它自己找位置趴下，闭上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林陌也没客气，手在它光滑的皮毛上摸来摸去，手感极佳。

　　rua了好一阵，她才看见顾洵放下手机。

　　林陌边摸猫边问：“岑老师会把这只小猫也一起带出国吗？”

　　“会。”他把手机放到桌面上。

　　林陌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看见岑老师围着围裙的忙碌背影。

　　她声音压低，“他还画画吗？”

　　顾洵翻过来两个玻璃杯，倒了两杯热水，“只是自己偶尔在家里画了。”

　　顿了下，他说：“你是不是想问，他为什么不参加完画展再走？”

　　林陌猜测道：“是因为不想和钱老师碰面？”

　　“差不多吧。”顾洵手指碰了下杯壁试温度，随后把那杯热水推向她的方向：“当年的事情已经无从评判。”

　　时间并没有带来正义，却让那些证据彻底淹没。

　　“所以呢？”林陌看他。

　　“老师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生活，”顾洵补充道，“老师说开店也还挺挣钱的。”

　　“那是因为他做饭真的很好吃，”林陌双手捧起那杯水，慢慢喝。半晌，她说：“其实也是很好的。”

　　顾洵轻笑：“这句话是不是有些客套。”

　　林陌把自己的想法拓展开说道：“我只是觉得能找到自己的梦想很难得，放弃了就太可惜了。”

　　“你的梦想是什么？”

　　林陌思考片刻，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拿的出手的爱好或者追求。

　　她问：“想挣足够的钱算不算？”

　　“我觉得是算的。”顾洵认真思考后回答。

　　这个答案倒是在林陌意料之外。

　　她还以为顾同学会看不上她满眼金钱的世俗模样。毕竟他自小不缺吃穿生活优渥，又是在最心高气傲的年纪。

　　似乎是担心她认为他说的不真诚，顾洵继续说：“挣钱让自己拥有对生活选择的话语权，这是一个很好的梦想。”

　　“但是我有些好奇，多少钱可以称得上是足够？”

　　林陌身体往后靠，后背贴在椅背上。

　　她想了想，说：“在生病的时候最担心的是能不能治好，而不是治好这个病需要花多少钱……我觉得这算是一个衡量标准吧。”

　　顾洵身体微微侧过来，视线落在她眉心。

　　见他一脸认真的神情，林陌笑了笑：“别这样顾同学，我身体健康得很，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几次医院。”

　　“这个是我在其他人身上得出的感慨。”

　　她把话题拉回到梦想上，这两个字似乎和十七岁的少男少女更为贴合。

　　“所以梦想也可以是一件很小、甚至是俗气的事情。”

　　“确定是自己想要的就好。”顾洵这样说。

　　这时岑老师端着烤鱼盘从厨房出来，“烤鱼来喽。”

　　.

　　大概在几年之后，林陌每次去应酬，入目是华丽装潢，酒桌菜品无一不精致奢靡，四周却充满虚伪奉承和污言秽语。

　　她端着酒杯置身于其中，面上挂起和其他人一样虚伪的笑，脑海里却会浮现出那间装修简易的烤鱼店。

　　少年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他说，确定是自己想要的就好。

　　而眼前，月光落下，这只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夜晚。

　　或者也有一点点不平淡的地方。

　　他们如果不加快脚步，第一节 晚自习就会迟到。

　　林陌步速不慢，走进校门时刚好响起上课铃。

　　她是和几个同学一起进的班级，只是呼吸不太平稳。

　　刚坐到座位上，周予宁就凑过来：“我表弟问我，小奶狗和小狼狗是什么意思。”

　　林陌：？

　　她手里还拿着水瓶，一时连喝水都不着急了。

　　她好像突然知道，顾同学拿着手机是在给谁发消息了。

　　正式上课铃还没打，林陌小声问：“你怎么说的？”

　　周予宁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引申出来的新词。

　　然后，她反问：“他没跟你说小奶狼什么的？”

　　林陌喝了一口水，把水瓶拧严放回到书包侧兜，说：“没有。他应该不会和女生聊这些话题吧。”

　　前两个物种还好，至于这第三个、以及周予宁的那句解析……林陌都能想象到顾洵当时不动声色、却迅速结束话题的样子。

　　周予宁：“这个话题怎么了？”难怪表弟总是突然沉默。

　　林陌小声说：“少儿不宜。”

　　周予宁：……

　　.

　　期中考试是在南江市阴云密布的雨季中进行的。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路旁梧桐树叶上，一阵风吹过，树下的雨水一时间比马路上还大。

　　林陌走在人行路，正在梧桐树下。

　　她把雨伞往下拿，让一定的伞面积能够最大程度地遮挡住她。

　　期中考试在端午三天假期之前结束，学生久违地体验到下午四点半放学。

　　林燚走在她身侧，昂首挺胸，雨点顺着风吹到脸上他也不在意，“你就等我好消息吧，我觉得我答得贼牛逼。”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大雨天请我去吃饭的原因？”林陌问。

　　林燚解释：“我端午节要出去旅游，今天半夜就飞，此时不请更待何时。”

　　“对了，你端午三天假打算干什么？”

　　林陌想了想，发现平台那边有一段时间没消息了。

　　她说：“好好学习。”

　　林燚：“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两人边走边聊，林陌却发现街边建筑越来越熟悉。

　　直到，她跟着林燚走进巷子，一抬头看见不久之前刚来过的烤鱼店，招牌都被人换下去了。

　　他们就站在和店面斜对面的位置，隔着一条街。

　　林燚没忍住喊了一声卧槽，然后一脸懵逼：“这咋还拆了？这家烤鱼真的贼好吃，你没吃过太遗憾了。”

　　林陌：“……”

　　她把雨伞往上抬了抬，伞面微微向后倾斜，纵向视野扩大。

　　烤鱼店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先出来的是一柄白色透明雨伞，随后是一位穿校服的男生。

　　隔着一条铺有青石路的街道，雨点连成雨幕，林陌朝顾洵笑了下。

　　少年也看到她，点头作为打招呼，然后迈步走过来，站在距离两人两步远的位置，“怎么来这里了？”

　　林陌说了前因后果。

　　在林燚瞪大的双眼注视下，顾洵说：“老师说他写了一份菜谱放在柜台里，让我来取。”

　　林燚发现了盲点：“这店都盘出去了吧，你怎么随意出入的？”

　　顾洵说：“我把店买下来了。”

　　随后他看向林陌，“替我保密。”

　　林陌比了个OK的手势。

　　林燚看了眼默契地两人，终于弄明白，林陌经常被顾洵带到这里。

　　重点是，这两人私下里一起吃饭的次数一点不少。

　　于是他站在原地，挑了下眉：“接下来你们要去哪？”

　　顾洵说：“回家。”

　　林燚又看林陌：“你呢？”

　　在林陌回答她回福利院之前，顾洵提议道：“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妈今天下午刚从外地回来，她说她很想你。”

　　林陌点点头：“好，那我再去你家里蹭个饭。”

　　林燚走在两人中间，很享受电灯泡的定位。

　　他碎嘴子地调侃：“兄弟，我觉得你话变多了。”

　　顾洵心情不错，语气依然是浅淡的，但用词比之前活泼了不少。

　　他对林燚说：“比你还是要少一些。”

　　林燚不老实地用手拍他肩膀，连胳膊被雨水淋湿了都不在乎，“你被林陌带坏了。”

　　顾洵无声地笑了下，视线看向地面水坑中的圈圆波纹。

　　林陌之前还一直无法想象这两个人当朋友的画风。

　　她对林燚说：“我哪里带坏他了？”

　　林燚说：“他之前可从来不会怼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老顾的车早就停在巷子外路口。

　　如果林陌能看见未来，她一定选择会在林燚和两人告别时拉住他的胳膊，留他一起去顾家吃晚饭，然后找机会多让顾洵怼他两句。

　　因为这将是在未来几年时间里，顾洵最放松的一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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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燚：怎么个事儿？留我是为了被他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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