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六点钟，林陌准时自然醒。

　　身上是周予宁的睡衣，材质轻薄柔软，买完还没来得及穿。

　　昨晚女生在“心痛”之余，还不忘跑过来敲门，给她送了这套睡衣。

　　掀开被子下床，把床铺好，拿过校服穿上，随后将睡衣放到床脚收纳筐里，然后洗漱。

　　下楼时，刚刚六点二十。

　　保姆阿姨正在厨房忙碌。

　　保姆阿姨是位中年妇女，和蔼亲切，一脸老实样。

　　顾洵称呼她为“陈妈”。

　　顾家父母工作忙，这么多年照顾顾洵的应该就是这位陈妈。

　　林陌随着顾洵的辈分，笑着和她打招呼：“陈妈早上好。”

　　“是小林陌呀。”陈妈扭头对她笑了笑，很友好，然后招手：“快来尝尝包子怎么样。”

　　小巧精致的包子躺在白瓷盘中，包子捏的褶匀称，赏心悦目。

　　接过碗筷，在陈妈充满期待的眼神中，林陌咬了一口。

　　皮薄馅嫩，鲜嫩多汁。

　　“好吃。”林陌满足地点点头。

　　陈妈笑：“那我给你端到餐桌上，慢慢吃。”

　　林陌随她一起走去餐厅，“叔叔阿姨吃过早餐了吗？”

　　陈妈答：“先生和夫人一早就都上班去了，他们工作忙。”

　　林陌坐到椅子上，陈妈给她盛了一碗绿豆粥。

　　“谢谢。”浅笑着接过，开始一边慢慢喝粥，一边看着房间。

　　餐厅面积大，昨晚人多时不觉得，现在才感受到空旷。

　　陈妈已经回到厨房忙碌。

　　手里拿着白瓷勺子，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林陌问：“那平时都是顾洵和您在家里吗？”

　　陈妈一边整理厨房一边说：“那倒不是，大多数时候钱先生都在的。哦对了，忘了说，钱先生就是小洵的美术老师。”

　　林陌点点头。

　　她对这位钱先生有点印象。

　　因为那日画展，展厅外摆了这位钱先生的个人简介牌。

　　当时林陌就奇怪，明明是顾洵的画展，为什么不摆顾洵的信息，而要摆其他人的。

　　钱先生，全名钱成焕，年纪和顾洵父母相仿。

　　中年人，微胖，戴金框眼镜，有些斑白的头发向后梳成背头，整个人容光焕发。

　　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

　　这时，楼梯方向传来不明显的脚步声。

　　顾洵走到餐厅，淡声打招呼：“陈妈。”

　　陈妈笑呵呵地，“小洵起床啦。快吃饭吧，尝尝今天的小笼包怎么样。”

　　“嗯。”他走到林陌身边的椅子旁，坐下，看她：“早上好。”

　　林陌抬头笑笑：“早上好。”

　　因为是在家里，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黑发微凌，发梢没干透。

　　应该是刚刚洗过脸，所以内眼角有点发红，眉毛也更浓墨重彩。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顾洵拿过陈醋。

　　“先去书房把策划案写了，然后回福利院。”

　　“我姑姑送来了几张电影票，让我下午带同学去增加上座率。”顿了下，补充，“或许会拍照做宣传册，不过也可以不露脸。”

　　有一段时间没看电影了，林陌有点心动。

　　但是。

　　抿抿唇，说：“前天晚上，林小棋说周六有事情要告诉我，让我务必在中午之前把作业写完，否则就只能周日再写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到红木餐桌上，随者时间推移而寸寸移动。

　　在白瓷盘被照亮的时候，安静的餐厅被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乱入。

　　是周予宁下楼了。

　　顾洵也没再勉强，说：“那下次再有机会的时候。”

　　“好。”

　　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林陌就上了二楼。

　　用一小时时间迅速写完内心想法的一部分，保存、退出。

　　再次回到一楼时，餐厅里已经没人了。

　　林陌背着书包，站在客厅，看见陈妈从外面进来。

　　见她一副要走的样子，陈妈抬手指了下：“小洵在一楼画室。”

　　“谢谢。”

　　沿着陈妈指的方向走过去，林陌不禁感慨。

　　如果不是有人指路，她真是找不到这个画室的入口。

　　门是单扇大小，颜色和墙壁几乎融为一体，跟个密室一样。

　　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没多久，门被顾洵从里面拉开，“进来吧。”

　　走进去，林陌看见了画室里大概的样子。

　　二十平米大小，近似正方形，落地窗，白色纱帘和遮光帘一同被推到两侧、靠着墙壁垂放。

　　画室外就是花园，一片翠绿葱郁，生机盎然。

　　画室内与窗外的生机盎然对比强烈。

　　纯白色墙壁，除了吊灯没有任何装饰。地上是大理石石砖，明明脚底没有直接触碰，却好像能感受到冰凉。

　　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堆放着画纸和已完成的画作。

　　那些在外面价值不菲的天才之作，在顾洵的画室里，却被当作杂物，随意堆放。

　　画作摆放整齐，最外面的一幅画很吸引人的视线，林陌不禁多看了两眼。

　　初看是一朵花，橘黄色。

　　而等她细看，却发现那不是一朵花，更像是液体，只不过是流淌成了花朵盛开的模样。

　　周围颜色深、越往中间，颜色越浅、最后浅淡的近乎羽化。

　　那种自然的笔触，和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喷薄而出、此刻却在压抑着的复杂情绪……

　　愤怒、压抑、痛苦、绝望，以及眼看着重要的东西流逝、却抓不住的无能为力、以及一点点茫然未知。

　　林陌觉得，用画笔传递情绪是一个很厉害的能力。比如这一副，即便她能临摹出形似，却万万画不出那种情绪。

　　也不知道顾洵当时的灵感来自于哪里。

　　对画作本身的震惊结束，下一秒，林陌瞥到了那副画右下角标注的日期。

　　微愣。

　　掰着手指头算了下，惊讶地发现，顾洵那年才五岁！

　　天才在五岁时候就这么牛逼了吗？

　　这是林陌的第一想法。

　　下一秒，又反应过来。

　　五岁不牛逼就不能叫天才了。

　　收回思绪，林陌抬头，看向少年，“我来和你打个招呼，我要回福利院了。”

　　如果是以往，顾洵一定会主动介绍那张画。

　　即使林陌观察的动作并不明显、时间也不长。

　　因为他永远会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注意力在哪里、情绪变化如何。

　　从某种程度上讲，对于自己珍视的朋友，顾同学是很主动的，也时刻体贴关照。

　　然而这一次，他只温声说：“路上注意安全。”

　　“周一见！”挥挥手，转身离开，没再去多看那幅画作。

　　……

　　市中心距离福利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周末，公交车上人不少。

　　林陌站了一路，也晃晃悠悠了一路，从前门挪蹭到后门，终于到站。

　　还没从公交车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车站椅子那里坐了个小男孩。

　　小男孩双手托腮，百无聊赖看着马路上一辆又一辆车。

　　随着人潮从公交车上下来，林陌长舒一口气。

　　她的书包险些被夹在人群里出不来。

　　下次一定背在胸前。

　　一边总结出游经验，一边走到林小棋身边，坐在木制长椅上。

　　秋风吹过，有点凉。

　　“找我什么事？”林陌搓搓手。

　　林小棋看着她，噘嘴：“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哇？”

　　林陌笑了笑：“怎么？”

　　林小棋吞吞口水：“你身上有包子的味道，超级香。”

　　林陌顿时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校服衣领。

　　这小子鼻子这么灵？

　　她自己都没闻到。

　　而且，这都已经过去一上午了。

　　小山羊从卫衣衣兜里掏出两张票，傲娇地把脑袋别向另一边，“哼，这张电影票是院长奖励给你的，说你期中考试考得好。”

　　吃包子都不叫他！还不打包！

　　林陌低头，看见那只黑黝黝地小手里果然捏着电影票。

　　或许是担心电影票被风吹跑，捏的很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

　　“那另一张呢？”她故意笑着逗他。

　　林小棋果然跳脚，傲娇不复存在：“另一张当然是我的！是我用劳动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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