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寂墨一直低着头，依然能感受到盛闲期灼热的目光，寂墨实在扛不住，另找话题，“盛小总，你们斓遇墨是这么做生意的吗？我那个宣传照，到底怎么办啊？”

　　盛闲期一下子变了脸色，冷冷淡淡，“你想要赵涟给你做？”

　　寂墨无语，“不是你安排的吗？”

　　空气静默。

　　盛闲期默默端起酒杯，凉凉的酒液也冲不下郁闷，她是有苦难言，哪里是她想安排的？

　　半晌，盛闲期把酒杯放下了，她直直看向寂墨，“我不想这么安排，是他求我的。”

　　“唔。”寂墨不知怎么接话。

　　盛闲期又说，“所以，他最近忙，是我故意安排的，就让他没法做你的单子。”

　　寂墨惊讶，又似乎是盛闲期的性子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寂墨。”盛闲期脸上没有平日里那种笑容了，就是那么带着股子凝重的神色，“我刚刚给那个史老师下不来台，其实我这些年也没以前那么任性了，一般不做这种事，可是她居然想要把你又和别人撮合在一起，什么学生家长？我都想给她一个大逼斗子。”

　　寂墨被最后一句话逗得想笑，当然还是憋住了，这个时候不大适合笑。

　　所以，她想问盛闲期为什么这么不爽呢？

　　因为朋友义气吗？虽然如果是朋友，盛闲期大约也会这么反应。

　　但是盛闲期这回似乎不大像。

　　那是什么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寂墨揉了揉眉心，心跳加速，紧张又有些陈年旧疾的害怕，她不敢甚至是有些逃避去戳破那层东西。

　　这一晚，寂墨感觉到盛闲期待她比起往日多了一股子狠劲儿，有些发泄，赌气一般，情绪很重，虽然还是轻柔的，但很折腾，反复弄了她好几次。

　　-

　　接下来的三天，盛闲期又消失了。

　　寂墨心里也乱糟糟的，她想如果之前一周是工作，这几天，一定是盛闲期故意的了。

　　工作还在继续。

　　寂墨不忍心跟学生说重话。

　　而对于那位没有分寸的男家长，寂墨发了条信息，大意是她要给女孩设置单独座位了。

　　为了避免家长扯皮，她解释道因为即使是残障学生，其他同学都理应关爱包容，但从客观上来讲，女孩身体健康，身上的味道却已经影响到其他学生，她不能也不该侵犯其他孩子的利益来要求别人迁就女孩。

　　这话说的很不留情面，也是为了让那位家长清醒些，别再有非分之想。

　　还好，那位父亲大约怕寂墨真单独设座位，那会影响孩子心理健康，第二天就把孩子收拾干净了才来上课。

　　可寂墨小班上成绩最好的那个孩子又出了问题。

　　阮梦枫跟寂墨感慨，“现在孩子是真的想的多，心思也深。”

　　“嗯，环境在变，时代在变嘛。”寂墨说，“孩子也会和我们那时不一样，其实想的多有时候也是好事。”

　　阮梦枫咂舌，“但现在这个阶段，瞎想可不是好事。”

　　寂墨决定把那个聪慧的女生单独叫出来谈谈。

　　她特地挑了个办公室没人的时间段，女孩小名叫沐沐，刚开始很谨慎，不大愿意开口。

　　寂墨问了她喜欢的歌曲，两人一起听了一会儿，沐沐才说实话。

　　“老师，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念高中念大学。”沐沐苦恼又迷茫，“我爸妈和其他人都说，你成绩那么好，不上学干嘛？可是上学不就是为了以后就业吗？那世界上那么多人没有念书也一样有出息。我觉得我上学没意思，我自己就能学，还不用花那么多年呢。”

　　很大的一个问题。

　　寂墨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跟沐沐解释比较好。

　　幸存者偏差？

　　是有不念书就成功的人，但大家知道的是成功的那批，淹没在人海里的却才是最多的。

　　还是说读书不只是为了增长见闻，不只是为了学知识，同样也是为了培养思考能力和学习能力，只有底子打好了，未来学别的东西，才能更快速，才能钻研一门技艺或者专业。

　　寂墨想了想，最终跟沐沐说，“你上学不是为了就业，而是为了拿到一张入场券。”

　　“入场券？”沐沐被这个说法吸引到了。

　　“是啊。你确实天资很好，所以专业的东西自己学也没问题。不过，你过早地进入社会，能确定自己的方向吗？去搞技术或者什么？那可是一钻进去就只能走到黑了。但是有了学历这张入场券，你才有更多的选择。”

　　寂墨拿过桌上的摆设积木，简单搭了搭给她看，“就算往后确定了方向，真打算走到黑了。这个社会也是要讲究门槛的，你能力再强，想要爬得高，能力是充分条件，决定你的上限，但你出身的学校和你拿过的奖项，都是你进入这个行业的入场券，入场券是必要条件。”

　　沐沐皱着眉，听完了寂墨这番话，似懂非懂。

　　半晌，她点了点头。

　　这时，盛闲期笑了。

　　她其实早一会就进来了，但是听师生两人在说话，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寂墨看见她笑，直接拿她做案例，“这个姐姐是斓遇墨的老板，你听过斓遇墨吗？”

　　沐沐点头，看向盛闲期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我知道的，斓遇墨的盛小总天资卓然，是业内出了名的有灵气。”

　　“是吧？”寂墨指了指她，“那她这么有灵气，你问问她，她念大学有意义吗？”

　　沐沐虽然聪慧，但也绝对不敢自大就觉得自己能比盛闲期还有天赋了。

　　盛闲期被点名，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以前念书时成绩可不行，也就勉强念个大学吧。”

　　“我们行业内不乏那种天赋好的选手，他们也会说没念大学不后悔。”盛闲期挑眉，“不过，我们念过的，只会想说幸好没有不念。”

　　“为什么啊？”

　　盛闲期耸肩，“说不好，这种原因你听你们寂老师的大道理就好。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反正叫我再来一次，我也会选拼一把去念。”

　　“在大学里，就是玩几年也很快乐啊。”盛闲期话题逐渐跑偏，带上浓厚的个人色彩，“我以前是觉得读书挺烦的，但是现在吧，觉得读书的时光真的是最快乐的。”

　　沐沐不大理解地点点头，今天她听到的信息量太大，她要回去消化一下，跟寂墨说了声，离开了。

　　寂墨则听着盛闲期的话纳闷，按照道理来讲，大小姐的生活质量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吧。

　　“你工作后也没有不快乐吧？”寂墨忍不住问。

　　“比你们一般人当然要快乐。”盛闲期得意。

　　寂墨：“......”

　　盛闲期低头又笑着道，只是这笑带了点儿伤感，“但是毕竟做乙方，尤其是刚开始起步的时候，是真挺烦的。”

　　这种笑不该出现在盛闲期的脸上。

　　寂墨内心顿然恍然又酸楚一片，她手上还攥着一块积木，悄无声息地握紧了。

　　怎么可以呢？

　　那个大小姐也会烦。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分开的这些年，独自在社会上打拼的盛闲期，也经历了太多委屈。

　　寂墨吃的苦不算少，可想一想，她的大小姐也吃了苦，就觉得揪心。

　　那个总是一惊一乍的盛大小姐，吃不得亏的盛大小姐。

　　被她冷落了会绷着脸不理人，却又在上课时趴在桌上哭的盛大小姐。

　　她以为她不在盛闲期身边，那个女人该依然天之骄女的活着的。

　　其实，她应该察觉到的。

　　少时，她默默想要守护盛闲期，还在背后警告了和盛闲期不和的同学。

　　可现在，换了盛闲期守护她，大张旗鼓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史悦莲难堪。

　　那个明媚的女孩，一定经历了太多，才会有这样的成长。

　　寂墨又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眉心，她觉得自己的心没有这么软也没有这么酸过。

　　盛闲期却起身走近了她，拂开她手，然后轻轻地替她按摩太阳穴。

　　女人温软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寂墨，今晚还一起吃饭吗？”

　　寂墨身子僵了一下。

　　如今，这句话就如同一个暗号，只要一起吃晚饭，她们一定会睡到一起。

　　寂墨不言语。

　　盛闲期又问，“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什么关系？

　　寂墨一直逃避去面对和定义。

　　好听点是暧昧，难听点则是单身狗的互相取暖，是随时可抽身。

　　没有束缚，没有责任，也没有......安心。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