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永奎从澳门辗转到达江城时，夜晚已经降临。站在走廊，大门才开启了一条缝，就有淡淡的光溢出来。他心下一惊，立时欣喜地反应过来，有人在等他。

　　连鞋都来不及脱，他直冲向客厅。韩思农本来坐在沙发上，同时起身，接住了猛扑过来的他。

　　“你在等我？”厉永奎嗅着韩思农的脖子问。

　　“是啊，我不能食言，对不对？”

　　厉永奎哼唧了一声，略带嗔怪道：“尽会说些漂亮话打发我。”

　　韩思农轻笑，气息降落在他耳畔，“也不是光会说说的，我交待下去了，后天钱应该就会汇到你的账户。”

　　厉永奎一愣，没料到韩思农是诚心要拿真金白银弥补他。

　　“我……”厉永奎松开韩思农，视线偏向一旁，嗫喏，“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要你给我钱，我又不是输不起。”

　　接近一亿的赌资，他都能跟叠码仔结算清，怎么可能在乎这「一千五百万」。

　　“知道知道……”韩思农脸上的笑，没有褪去，甚至是宠溺的，“你这么有钱了，肯定不会在乎我这三瓜两枣。但说好要给小深的，我一定会给，我从来不骗小深，对不对？”

　　对啊，韩思农的确没有骗过他。拒绝就是拒绝，ok就是ok，明明白白。

　　“其实……要是你这次去了澳门，我想带你去看个东西。”

　　“是什么？”韩思农坐下来，饶有兴趣地问。

　　他挨着韩思农坐下，“房子！你在医院那会儿，不是告诉我嘛，说梦见我买了一幢特别漂亮带院子的房子，我在澳门找到了，真得很美，喏，我给你看看照片。”

　　厉永奎从手机里找出照片，展示给韩思农看，连带将房证一并呈上。

　　“你买给我的吗？”韩思农略带惊讶。

　　“是啊……”厉永奎将头搁在韩思农肩膀，一脸憧憬地道，“你看这院子是不是设计得特别美，你想养什么都可以，花花草草随便养！以后我们去度假就可以享受到了。要是你想去那里养老也行，反正我们两个老头子在一起，绝对够住了！”

　　“你考虑得可真周到！”韩思农口气有些戏谑，伸出手摸了摸厉永奎的脸颊。

　　手指不经意滑到厉永奎唇边时，厉永奎出其不意，咬住了。

　　“轻点……你属狗的……”

　　「吗」字还未出口，就被厉永奎的吻堵住了。

　　他吻着他，委屈消灭了大半，被踏实的甜蜜取而代之。吻毕，厉永奎才舍得喘口气。

　　“你想种些什么？”厉永奎仰躺在韩思农膝盖上，含笑问，“除了种可以吃的欧芹外？”

　　韩思农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种两棵树吧。”

　　“树？”厉永奎不解，爬起来，盯着对方问，“什么树？”

　　“枇杷树。”

　　“枇杷树有什么特别的？”

　　“枇杷树以后结了枇杷可以吃。”

　　厉永奎皱眉。就这？

　　韩思农笑了笑，“枇杷树可以长得叶宽荫浓，四季常青，结的果实金灿灿，象征事业丰收。既美观又有寓意，还能食用，是不是一举多得？”

　　“你觉得好就好。”厉永奎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当天晚上，俩人一块儿洗澡，厉永奎自然有不纯动机。但他帮韩思农擦拭，看见韩思农腰间那块疤时，忽然愣住。止不住的懊恼沮丧覆盖了他，干柴烈火被兜头浇熄。

　　韩思农发现了他的异常，视线下垂，落到他的小腿处。

　　“很疼吧。”韩思农说，“那个时候，你一定很疼的。”

　　厉永奎怔然了好一会儿，在他的潜意识里，负罪感挥之不去，让他不敢轻易接受当下的安稳幸福，更多时刻会惶惶不安。

　　“现在不疼了。”厉永奎抱住韩思农，他们的疤都需要时间抚平……即使抚不平也没关系，能在一起就好，“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疼。”

　　韩思农没有驳斥他这些「傻话」，安安静静回搂住了他，赤裸的胸膛相贴，最后心跳也融为一体。

　　洗完澡，躺上床，窗外忽然响起了雷声。没过一会儿，闪电从天空划过，雨水倾盆。

　　韩思农突然说：“幸好你到得早，要是晚一点儿，可能今天就回不来了。”

　　厉永奎抱着他，睡意渐浓，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不早不晚，才能正好。”韩思农抚摸了一下厉永奎的头发，目光幽深道。

　　厉永奎看起来雷厉风行，不近人情，可在恋爱的劲头上，比他同年龄段的人要来得腻歪许多。

　　韩思农早上要走，他站在玄关口送别，依依不舍，透露出一丝无助。

　　韩思农苦笑了一下，“我们总不能成天做连体婴吧？”

　　他贴上来，亲了亲对方的嘴角，“为什么不行？有什么王法规定我们不能粘一块儿吗？”

　　韩思农抓住他的胳膊，退后些拉出距离，狡黠地眨了眨眼，“小深，你真想每天跟我在一起？”

　　厉永奎忙不迭点头。

　　“要不要来帮我？”

　　厉永奎一愣，下意识问：“关于什么的？收购？”

　　“很接近了，我们最近在接触爱浓达。”

　　“爱浓达？”厉永奎反应迅速，“是那个法国食品巨头吗？”

　　他顿了两秒，才问：“你们不会要搞合资吧？”

　　韩思农淡淡笑了一下，笑里有赞赏，意思是，果然很聪明。

　　屏风借力，直上青云，吃下外资赋予的红利，是当下民企最热的扩张趋势。

　　“还记不记得Richard？以前我的同事，在耀敏上市前带队审计过的？”

　　厉永奎依稀有印象，遂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跟爱浓达商讨只起了个头，Richard正在帮我，向爱浓达提出在新加坡成立一个控股公司，三方入股……

　　但接下来就会进入重头戏，大概是关于合资公司的构建，以及如何控股，我需要最专业的团队，帮我谈到最完美的条件，同时寻找机构合作伙伴。”

　　韩思农认真盯着他，“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你绝对是最优秀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厉永奎露出迟疑表情。

　　韩思农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有不可言说的顾虑，正欲开口。

　　厉永奎忽然道：“我不是不想帮你，但你知道，若恩不是我说了算，我只是董秘兼任华东总裁。而且若恩只做行业龙头，那些大白马，几乎清一色的上市公司。

　　但……如果你想要明睿入股控股公司，不是不可以……但我不能抛头露面，只能私下替你排兵布阵。”

　　“我让你很为难吗？”韩思农体贴地问。

　　“这跟为难没关系……”厉永奎对全天下的人都有骨气，但在韩思农面前，骨头就要酥软，“明睿现在能投资的钱有限，我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

　　“我知道了。”韩思农摆了一个笑容，这笑容有些脸谱化，以致于看不懂他的真实情绪。

　　厉永奎咬了咬唇，决定忽视。

　　从厉永奎家出来，韩思农直接去了公司。

　　刚刚踏进办公室，就已经有人在候他。严英抱着手臂和冯峰分坐沙发两边。他轻松地同两人打了招呼。

　　严英率先问：“怎么样，你决定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新加坡签合同？”

　　韩思农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召来秘书，让她泡壶咖啡过来。

　　他瞟了眼严英，语气不疾不徐，“急什么？爱浓达可是想让我们转让商标呢。岐山商标他们才给估值2亿，太少了……对吧，冯总？”

　　话题忽然转折，抛向冯峰，他愣了愣，隔了好一会儿，答：“是有点儿少，所以，我的建议，不要签署转让协议，可以签署商标使用许可合同。”

　　韩思农鼓了个装模作样的掌，“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严英揉了揉额角，“行行，您老啊，一下子要求慢工出细活，一下子又要求「大跃进」，恨不得今天合资，明天就能上市！真是搞不懂您究竟想玩哪套！”

　　秘书敲门进来，端上咖啡，室内很快满溢出一股咖啡醇香。

　　韩思农替两位伙伴，分别倒了两杯咖啡，脸色坦然地自端一杯，吹开热气，秀气地抿了一口。

　　“再等等……”他笑了笑，整个人闲庭信步，“还差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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