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

　　身旁的刘公公把床帘拉开，将皇上慢慢扶了起来。

　　季绾绾就见身体一向康健的皇上，此刻嘴唇有些发白，面上的病气更是明显。

　　这……

　　不过才一日未见，皇上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

　　沈怀稷皱着眉道：“皇上身体不适应当好好休息才是，不知道有何急事需要臣来为君分忧？”

　　皇上咳了几下，面色更加不好，在众人担忧的眼神中，他向刘公公摆了摆手，后者不放心地往后退了退，皇上自己独立坐在龙床边上。

　　“沈相，勤王婚前曾向朕提过，不再继续教导小九，朕想着他被小九折腾了几个月也确实要歇歇了，便想换了个人来教导。这件事，不知沈相可愿为朕分忧？”

　　昨日南七在勤王府跟季绾绾提过以后，季绾绾便回去跟沈怀稷说了，他的态度很明确，九皇子的事情最好不要沾边。

　　但现在皇上亲自开口……

　　沈怀稷眼皮微动，沉声道：“皇上，九皇子乃是唯一的皇嫡子，教导他的责任重大，臣公务繁忙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教导九皇子。为了不耽误九皇子成长，臣认为司空大人不论是学识还是资历，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皇上对他的拒绝毫不意外，但他也没有气馁，只是叹了声气后朝季绾绾问道：“沈夫人，朕听闻小九也挺喜欢你的，你家那个叫南南的孩子现在也在你膝下抚养，多抚养一个应当也不难吧？”

　　季绾绾突然被问到有点意外，但好在自家相公前面已经找过理由，她也跟着回道：“回皇上，臣妇一介妇人，大字都不识几个，对教导孩子更是没什么经验可说，实在不敢接这个重任，还望皇上恕罪。”

　　两个人毫不犹豫的拒绝，让皇上的面上怎么都有点挂不住。

　　他是个宽厚仁善的皇帝，善待百姓朝臣，儿子、大臣们有时对他说话有些不敬时，他都没有多生气。

　　现在等临近他有需求的时候，皇上仍然不喜欢拿出皇权来欺压人，毕竟强行按来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皇上定定地看着沈怀稷道：“刘公公，你带沈夫人去偏殿和小九说说话，朕有话要跟沈相说。”

　　“是。”

　　季绾绾被刘公公领走，虽然有点担心，但想着自家相公的身份，应该不会惹怒皇上。

　　大殿里静悄悄的。

　　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既是君臣又是父子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别过眼去。

　　沈怀稷从来都是坚定的一往无前，他的目光既干净又澄澈，皇上作为父亲终究还是败给了儿子。

　　“稷儿，朕见到你，有十三年了吧。”

　　皇上就这么看着他，想起这孩子第一次入宫时的模样。

　　七岁的小怀稷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虽然对父亲有些好奇，可那双清冷干净的眸子却依然无波无澜，眉宇间的神态也与她极其相似。

　　沈怀稷嗯了声道：“过完年就十四年了。”

　　他在京中读书识字七年，入朝为官近七年，大半个人生都是在这座皇城里面。

　　“想做皇帝吗？”

　　皇上随意地问着，就像在问今天吃什么饭一样随意，丝毫不在意对方听见这句话会是怎样的反应。

　　沈怀稷抬眉，看着一身明黄的皇上，眼里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目光不是在看一国丞相，而是看儿子的眼神。

　　沈怀稷眉头微皱：“皇上为何这样问？”

　　难道是他想立储了？

　　皇上笑道：“大臣们日日上奏要立储，这储位一直空悬确实不好。朕近日身体也早已不似从前，便想着将储位先定下，也免得有个什么意外以后朝廷大乱。”

　　每任皇帝登基虽然都是同一个姓氏，可毕竟是皇位之争，不仅会让亲生兄弟互相残杀，更会让朝廷党派斗争陷入最激烈的境地。

　　所以，他得要做准备。

　　沈怀稷应道：“论得民心，勤王战功赫赫、娴妃母族强盛，是立储的最佳皇子人选；齐王从文，对治理朝政更擅长；九皇子更是唯一的皇嫡子，也适合立储。”

　　皇上听他一个又一个的分析，摇着头道：“勤王重武，若生在乱世必能成为一代枭雄，但如今是盛世，需要以仁治国；齐王虽然从文，可他行事私心过重，将个人之情排在了百姓之前，这也是朕最不喜他的地方。”

　　“不论是勤王还是齐王立储，必然会有人不服气，他们都不是最好的人选。”

　　沈怀稷接着他的话道：“所以皇上才想让臣和勤王，尽力去培养九皇子。”

　　“额……”皇上哑然，又作笑，“朕不是这个意思，若你想……”

　　“臣不想。”沈怀稷说，“皇上担心的点，即使在臣身上也会出现，而且会更加严重。臣的身份若恢复，并将成为众矢之的，届时三方人马都会成为臣的反对者。”

　　他母亲并无背景，即便他得了民心、会治理国家，那又如何？

　　无穷无尽的内斗不会罢休，他只想用有限的精力多为百姓做点事情。

　　“臣不想。”沈怀稷又重复了一遍，坚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论皇上是真心还是假意，臣都不想掺和立储。”

　　皇上叹了口气。

　　被自己儿子这样揣测和怀疑，他手指都有些颤抖，最后还是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真心最喜欢你。”

　　即便不是自己心爱之人所生，单凭这个性格和能力，也是他所有孩子里面最出色的一个。

　　沈怀稷低下头，没有应声。

　　“朕如果想立小九为储君，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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