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满江顿了顿，皱着眉继续说道：“大少最近有什么反常吗？或者有什么让他压力过大的事情吗？”

　　林浩说：“宋医生，您比我们认识程宛都早，您应该也知道，程宛不是个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个性。我们也只是按他的吩咐做事，而且只能做他吩咐的分内事，程宛再随和也不等于我们可以越界。”

　　宋满江深以为然，程宛虽然温文尔雅但年纪轻轻城府深沉，看似风轻云淡，其实身份感和距离感都很强，绝对不是个会跟人闲话家常，举杯诉苦的存在。

　　宋满江又把目光定在付晓烟身上打量了片刻，料定这孩子跟着程宛的时间应该很短，也没抱着什么问出点有用信息的期待。

　　“他白天吃了八个冰淇淋球，算反常吗？一般人应该吃不了吧，反正我吃不了。”付晓烟两条长眉皱着做思考状状，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句。

　　宋满江：“……！”

　　果然，我这块老姜没有看错人，不对他抱有期待是完全正确的，yeah……。

　　林浩：“……！！”

　　又他妈的跟我示威，你怎么不直接说你俩约会去了？兔崽子还挺会茶，八个冰淇淋球，就是那八个冰淇淋球害的，绝对是。

　　可能付晓烟的表情过于真诚，宋满江有点想笑，但又觉得这实在不是个该说笑的场合，只好战术性的咳嗽了两声，说：“咳……，看来大少确实压力很大，糖分可以缓解压力和抑郁，吃一点是对的，不过八个确实有点多，以后可不许了啊。”

　　付晓烟和林浩乖乖立正站好，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宋满江心中不再多想，只认为程宛是因为快手术了，心理压力大才会发烧。

　　宋满江也知道程宛的手术成功率并不高，所以他想了想措辞，婉转的说道：“大少眼睛手术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还是有希望的。可毕竟他才二十五岁，就算再坚强，有些事情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最近程董和夫人不在国内，你们多陪陪大少，多分散他的注意力，别让他想太多，太抑郁对他的身体绝对没有好处。”

　　付晓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心里恍惚了一下，立刻上前半步，问道：“医生，您说有些事情不能接受是什么意思？”

　　宋满江还在想说什么，就看一个小护士手里拿着五管程宛的血样慌慌张张的推门出来，对宋满江说：“主任，您快来看看，大少刚醒过来就把手上的针头给拔了……。”

　　付晓烟再也没办法等下去，第一个冲进了病房。

　　程宛躺在病床上，脸白的像纸，眼睛睁着，黑沉沉的一点聚焦都没有，高烧让他的呼吸很急促。

　　手背上因为硬生生拔了针头而蹭满了血，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极其痛苦无助。

　　宋满江进来，叹了口气，给护士使了个眼色，护士会意，拿着氧气面罩要让程宛吸氧。

　　但不出所料，程宛虽然看不见也没了力气，但氧气面罩刚碰到他的脸，他就侧过头根本不配合。

　　程宛不配合，护士也不敢碰他，一脸为难的看着宋医生。

　　宋满江把病房里的灯都点亮，他走过去微微弯腰，抬起手在程宛的眼前晃了晃。

　　所有人秉着呼吸看向程宛，程宛顿了顿，然后睫毛嗡动把眼睛看向了旁边，包括宋满江在内，所有人都喘出了这口气，程宛的眼睛还好。

　　付晓烟的眼泪瞬间就蓄满了眼眶，他走过去顾不了还有其他人在场，握住了程宛的手。

　　就算不说话，程宛好像也知道是谁在握着他，眼睛微微垂着，似乎平静了一些。

　　宋满江抓住这个机会，把氧气面罩戴在程宛口鼻处，小声对护士说：“一针安定。”

　　一针安定打下去，程宛很快睡了过去，护士把吊针重新弄好，就推着医疗推车出去了。

　　付晓烟在病房里陪着昏睡的程宛。

　　宋满江拉着林浩站在外间的小客厅里又嘱咐了两句：“林浩，你是大少身边的老人了，我也是看着大少和程悦长大的，有些话我们外人确实不好说。但事已至此，不管大少有什么心结，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毕竟活着的人更重要。你们劝劝，能尽快去德国手术就尽快去吧，千万别拖着了，唉……。”

　　宋满江说完也出了病房，回了办公室。

　　林浩送走宋满江，从小客厅的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走进病房递给付晓烟：“程宛打了针估计要明天下午才能醒过来，你喝点水，到陪护床上睡一觉吧。”

　　付晓烟没接林浩递给他的水，他一眼不眨的看着程宛昏睡的脸，背对着林浩，说：“浩哥，程宛昏过去之前接了一个电话，他平时接打电话根本不会背着我。但那通电话他是特意到书房里去接的，我觉得程宛这次病的这么厉害，跟那通电话脱不了关系。”

　　付晓烟不算是个八面玲珑的性格，但平时说话倒也算热情，林浩是第一次感觉到付晓烟的声音里都透着杀气。

　　“晚上几点？”林浩问。

　　付晓烟身体僵硬的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眼睛定在程宛的脸上，回忆着昨晚一点一滴的细节，幽幽的说：“十点左右，开始程宛确实是有些咳嗽和发烧，但状态挺好的，还能跟我开玩笑。从书房一出来，程宛就开始晕眩，半夜高烧，但他不喝水也拒绝吃药，刚才连吊针都能自己拔掉……。浩哥，你不觉得很反常吗？程宛很敏感的，一定有人跟他说了什么……非常不好的消息。”

　　“知道了，你陪着程宛，我去查。”林浩下颚线紧绷着，面沉如水，拿着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走出了病房。

　　听到关门的轻响，付晓烟终于支撑不住了，他握着程宛的手，把脸埋在程宛的手心里。

　　付晓烟的后背随着呜咽而抖动着，眼泪肆意横流，沾了程宛满手都是亮晶晶的泪水。

　　付晓烟猛地想程宛爱干净，他触电般的弹坐起来，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给程宛擦手，一边擦一边抽噎着说:“对不起，程宛，我给你擦干净……，对不起，把你的手弄脏了，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程宛无知无觉的睡着，氧气面罩盖着他的大半张脸，随着他轻浅的呼吸时而变白时而透明。

　　付晓烟擦完程宛的手，又去擦自己的脸，等到确认自己擦干净了，才把程宛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轻声说：“等你醒过来，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你给了我那么多，我还从来没给过你什么……。”

　　程宛依然沉睡着。

　　付晓烟兀自傻笑了一下，说：“其实先告诉你也没什么，是情侣戒指，俗气吗？我第一次给人买礼物，你不许笑我哈。”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泪又溢满了眼眶。

　　看着程宛昏睡不醒，苍白病弱的样子，付晓烟感觉好像有十把刀在同时剜他的心。

　　他紧紧握着程宛的手，眼中带着一些不同寻常的神经质，他一边流泪一边说：“程宛，你知道么，不管是谁伤害了你，我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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