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肖燃把篮子往院里一丢，立刻去鸡舍查看，一切安然无恙。

　　他往栅栏里瞄一眼，看到两个圆滚滚白乎乎的鸡蛋躺在干草堆之中，便回家拿上沥水篮回到鸡舍。

　　鸡群还以为他来喂食，都围过来，肖燃用脚拨开它们，打开栅栏的小门去捡鸡蛋，豆萁堆上还藏了一个。今天收获颇丰，足足有九个蛋。

　　他回到院里，抱着鸡蛋呵呵傻笑，主要是因为这两天来鸡舍由他完全接手，这些蛋是他喂出来的鸡所生的蛋，让他有种澎湃的成就感。

　　肖燃想了想，拿出手机对着圆滚滚的鸡蛋拍了张照片，还用软件给照片调了下色。他把照片分享到了朋友圈，又加上一张回家那天所拍摄的鸡舍的照片，配文道：还热乎的土鸡蛋。

　　发完朋友圈，肖燃往下滑动页面，发现距离自己上次发朋友圈已经隔了大半年。而且上次发送的内容还是公司组织的团建活动，是被人事部要求才发出来的。

　　其实他还挺喜欢分享一些生活趣事，大学时出门玩一趟或者和同学去吃了什么好吃的，都会发几张照片在朋友圈暗戳戳地炫耀一番，近一年来朋友圈空空荡荡不是他不想分享，而是无事分享。

　　他从事的是互联网行业，每天埋头于工作，不加班的日子屈指可数。周末休息只想补觉，根本提不起精神出门。久而久之，他的生活便只剩下工作和休息，唯一的娱乐活动竟然是打打手游。

　　肖燃叹了口气，感到一阵茫然，工作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可是却牺牲了眼前的生活。他反思，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消极，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他的那些前同事，哪个不是早晨顶着硕大的眼袋来上班，晚上顶着青灰色的黑眼圈浑浑噩噩地回家，怎么就自己这么多抱怨，怎么就自己会失眠，怎么就自己撑不下去呢？

　　谁不是一边抱怨，一边卖力工作？

　　“顶咚”一声，消息提示音唤回了肖燃的思绪，视线聚焦，他垂眼看着手机，有人发了微信消息过来。

　　他退回朋友圈界面，发现自己刚才分享的朋友圈收到了好几个点赞，还有一个昵称是“安稳小姐”的账号评论道：怎么卖？

　　肖燃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他想可能是以前加的同事或者合作方的工作人员，便没有回复。又返回到对话框页面，发来消息的人正是“安稳小姐”。

　　“怎么回事？”肖燃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点开对话框。

　　安稳小姐发了三条消息。

　　【肖燃你在老家啊？】

　　【你家的土鸡蛋卖不？】

　　【我想买一点。】

　　肖燃疑惑地蹙眉，这人认识自己？

　　【你是？抱歉，我忘记给你备注了。】

　　安稳小姐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过来，又回复道：【老同学，我是何菲菲啊。】

　　肖燃拧眉回忆，蓦地豁然顿悟，终于想起来了，何菲菲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就没在联系了，微信是什么时候加的他都已经忘了。高中时为了集中精力学习，他并没有使用手机，应该是大学的时候在某个同学群里加上的。

　　肖燃和她打招呼：【你好，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去年结婚，年底生了个女儿，现在在家里带孩子呢。】

　　肖燃咋舌，孩子都有了？他戳开何菲菲的朋友圈，看到了她分享在朋友圈的小婴儿的照片。便又回复：【看到你分享的照片了，小宝宝很可爱。】

　　两人寒暄几句，何菲菲又提起鸡蛋的事，说自己想买一些。

　　肖燃有些为难，说：【卖是能卖，就是邮寄到你那里，恐怕都得碎成一锅粥了。】

　　【不用邮寄，我就嫁在我们县城呢，房子就买在咱们原先就读的一中附近，你把鸡蛋放上中巴车寄上来呗，我自己去县城拿。】

　　肖燃想了想，觉得这样是可行的。镇里每天都有十余辆巴士班车往返县城，可以免费帮忙寄东西，自己把包裹弄好，送到镇上找一辆巴士，跟司机打声招呼，收件人去车站取包裹就行。

　　十几二十年来，乡下和县城都是这么互相邮寄东西。

　　【可以，你要多少个？】

　　【那可太好了，我先要五十个吧。】

　　肖燃说弄好了以后就拿去寄，会提前跟她打招呼。他还说钱就不用了，就当送给小宝宝的礼物。

　　何菲菲不肯，说不收钱就不要了，而且以后还会再买的，执意让他该怎么收钱就怎么收。

　　肖燃犹豫一下，告诉了何菲菲价格，对方立刻转了钱过来。

　　既是钱都收了，肖燃也不磨叽，即刻开始准备。他先是打电话给他妈告诉了这件事，因为他不认识镇上的中巴车司机，要邮东西去县里，还得他爸出马才行。

　　李春莲的喜悦都要溢出电话了，她说：“卖了好，我这几天正愁着要是卖不掉得送出去一些，不然得放坏了。”她细心交代肖燃，找个牢固点的纸箱装着，放一层稻草放一层鸡蛋，这样鸡蛋才不会碎。

　　肖燃一一记在心里，去找了个硬皮纸箱，又去找了一大捧干草，按照他妈教的方法，装好了五十个鸡蛋。

　　虽然是熟人的生意，但毕竟是一单顺利成交的生意，肖燃心情愉悦，从橱柜里找了一个空的铁皮奶粉罐，又从钱包里拿了现金，把卖鸡蛋的钱放进了奶粉罐中。

　　他想了想，又上楼找了一个空笔记本，记下第一笔账目。可能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凡事都下意识地想计算个清楚明白。

　　接手鸡舍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老爸老妈根本就没记账。虽然鸡吃的萝卜、玉米都是自己种的，看起来是不花钱，可是种萝卜种玉米需要时间和精力，这些都是时间成本。

　　既然是要尽可能的解约成本，那该算清的还是得算。

　　第二天一早，肖燃跟着他爸一起到了镇上，找了一辆中巴车把鸡蛋委托给了司机。肖燃是想跟来学学人情世故，万一何菲菲还真帮他推销出去，日后有人来找他买土鸡蛋，他总不能都让他爸送到镇上来。

　　肖燃按照他爸的吩咐，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动作生疏地递给司机，干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司机比想象中干脆爽利，道：“小事，又不用我背着。以后要坐车去县里，就搭我这辆车。”

　　肖燃应了：“好，一定。”

　　这些中巴车给免费邮东西，就是赚个人情，让你以后搭车先想到他，人之常情。

　　回家的路上，开始下起小雨，此后连着下了四天。到了第五天终于放晴，也正式进入了茶忙季。

　　回到老家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喂鸡和干些杂活，肖燃没帮父母什么忙，主要是他们也不怎么忙。如今茶忙季来了，他自然不可能再只顾着那几只鸡，也要跟着父母去茶园采茶。采茶这事没什么技术难度，只是枯燥、机械。

　　三至五月份是采茶季，小时候这几个月的周末，他都得去茶园帮忙。那时候没有手机解闷，实在无聊的紧了，就猫着腰跑出茶园，去周边的荒地里找松鼠、掏鸟蛋。

　　到了四月中旬，三月泡开始成熟，他就抽一根野麦子去摘。

　　三月泡是一种带刺的低矮灌木生的果实，个头和小樱桃差不多大，没成熟前是绿色的，且果实坚硬，熟透以后便是鲜红色，没有核没有梗，摘下后便可以直接吃。

　　把一颗颗鲜红饱满的三月泡穿在野麦杆上，串上好几串再又溜回茶园，像吃糖葫芦一样把甘甜的果实一气吃完。偶尔叫他爸发现了，会被抽两下屁股。

　　现在长大了，老爸不会再抽他，他当然也不好意思再像小时候一样躲懒。而他奇异地发觉，现在的自己并不觉得机械性的采摘茶叶是一件无聊的事。

　　食指和大拇指捏住茶叶嫩芽，用指甲轻轻一掐，“啪”一声，嫩绿的叶芽就到了手中。茶篓中的嫩芽由一捧变成一堆，再变成慢慢一茶篓，让人体会到一种积少成多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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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泡的学名叫蓬蘽，是蔷薇科、悬钩子属灌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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