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了季炀在郊外的住宅，车子刚刚停稳，季玥就飞奔下车。

　　演了一天的戏，又是大太阳底下陪王剑仁吃喝玩乐，又是在他油腻腻的家里走了一遭，小丫头感觉自己都被腌入味了。

　　“哥哥，这个鞋子和背包都不要了，扔掉扔掉，你给我换个新的哦。”季玥将鞋子和背包丢进垃圾桶，就提着裙摆飞快地上了楼，跑起来的风吹过，那股王剑仁房间的味道便格外鲜明，酸腐油腻味似乎沾满了她每一寸皮肤。

　　云漾漾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一直注视着季玥，直到对方消失在楼梯拐角。

　　“姐姐，你很喜欢小玥？”季炀拉住她的手腕，带她坐在沙发上，又从冰箱中拿出一瓶橘子汽水，“这是小玥最喜欢的，你尝一尝。”

　　云漾漾接过，一口饮下，冰凉清爽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将整整一天都塞满她胸的焦虑不安冲散。

　　“我只是很担心她。”季玥安全地从警察局出来时，她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其实手心早已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倒是季炀这个亲哥哥，是真的吊儿郎当，不把季玥的遭遇当回事儿。

　　“你说的没错，我也很喜欢小玥。”云漾漾承认。

　　季玥和小蝶一样大，但是她却和小蝶完全不一样。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都是父母双亡，季玥却比小蝶幸运得多，她还有温厚善良的爷爷奶奶和聪明帅气的哥哥，以及殷实的家境。她没有父母，却从不缺爱，一个孩子成长过程中需要的教育和关爱都得到了满足，她聪明、自信、胆大、鬼马精灵，她才是那种真正的祖国的花朵。

　　一看到小玥，她就不由自主会想起已经溺亡的小蝶，那个可怜的孩子，人生中的前十三年都在困苦中度过，如果没有那个王剑仁，她或许会沿着自己给她设计好的人生路线，进入学校学习，成长为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

　　小蝶看上去是不太聪明的，这份不太聪明来自她出身山村的憨厚，云漾漾知道，小蝶是很聪明的，她在她家居住的那段时间，干什么都是看一遍就会的。

　　她可以想象，小蝶到了学校之后，刚开始肯定会局促不安，但是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喜欢上明亮的教室和热情的同学，会开心快乐，会平安幸福。

　　但是王剑仁的存在，像暴雨之下的泥石流一样，将所有的一切都带向不可挽回的深渊，包括小蝶的生命。

　　“小玥很聪明很大胆，季炀，你是怎么把她养得这么好的？”她的小蝶被王剑仁这种傻逼玩得团团转，同样的年龄，小玥却能配合他们将王剑仁送进局子，还全身而退。

　　是的，她提前就为王剑仁安排好了罪名——强奸。

　　这个假装处女去引诱王剑仁的，也是她自己，季炀的作用不过是帮助她成为王剑仁的QQ好友，但是季炀听说她的计划后，为王剑仁的罪名层层加码。

　　季玥配合他们用强奸未成年这种罪名将王剑仁送进去，只是好戏开始的帷幕。

　　他们这几天排查王剑仁家周围的监控，发现一年前的六月，他连续一个月都每晚提着黑色垃圾袋出去。尽管他每次都躲避监控，从小区的不同门出去，但这点异样还是没躲过季炀的眼睛，回来的路上，季炀就通过黑客技术将视频监控发给了警察。

　　小蝶绝不是他手上沾染的唯一一条人命，却是唯一一个因为内疚为选择轻生的。

　　在季炀提出自己的想法前，云漾漾从未想过，要把未成年人卷进这件事里。

　　出乎意料地，季玥任务完成的很好，她和季炀跟了一整天，季玥也没遭遇到真正的危险，让她既喜又惊。

　　季炀表面上吊儿郎当，却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很是重视，季玥是他亲自看着长大的，季玥优秀，得到云漾漾毫不吝啬的夸奖，他也格外骄傲。

　　“姐姐，我时常觉得，小孩子的性格是天生注定的，小玥从小就胆大包天，我以前还时常为此焦头烂额，打过也骂过，都不管用，索性就由着她，没想到也没长歪，似乎她天生就适合野蛮生长，就适合个性张扬，就适合古灵精怪。”

　　“姐姐说自己喜欢小玥，其实小玥也很喜欢你，她把你当姐姐。”季炀说，“她从小就羡慕别的孩子有姐姐带着她买好看的小裙子，带她吃街边的小甜点，陪她去烫五颜六色的头发。虽然她从未提过，但毕竟是相处了十三年的兄妹了，她想什么我还是能看出来的。姐姐，小玥很想你陪她做这些事。”

　　“但是这些，你也可以。”

　　“但是他不是姐姐耶，哥哥和姐姐不一样呐。”季玥从楼梯拐角露出脑袋，头发还湿漉漉的，整个人泛着新鲜的湿气，眼睛亮若星辰，纯真又漂亮，“漾漾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她们隔着一层楼，两双眼睛对上，整整好几秒都没说话，接着，像是有默契一样，忽而相视一笑。

　　“好。”云漾漾轻轻开口，声音不大，远不能传递一层楼的距离，但是小玥就是听见了，她飞奔而下，从冰箱里拎出一瓶橘子汽水，和云漾漾手里的那个碰了一下，粲然一笑，“干了这瓶橘子汽水，自此你我义结金兰。”

　　“漾漾姐姐。”

　　“小玥。”

　　接下来的几天，云漾漾在家整理小蝶遗物之时，总会想起那天晚上，小玥甜甜地叫她姐姐。

　　灯光璀璨，小女孩眼底的星辰更加璀璨。孩子之间总是相似的，小蝶和铃铃滚在花圃旁的泥土里时，为铃铃狗舍门口挂上风铃时，眼底也盛满璀璨的星光。

　　房间很大、很空，尽管云漾漾在里面塞满了她为小蝶买的衣服和书籍，还是过于空旷，她指尖抚摸过小蝶的小兔子背包，又将她父亲留下来的手机放进抽屉里，这两样东西是小蝶最在乎的，她会帮她好好保管。

　　干完这一切，她独自一人去见了王剑仁。

　　“你是谁？”隔着厚玻璃，王剑仁抓起电话，目光赤裸裸地扫量云漾漾，“我听他们说，你要见我，小姐，你看上去是个有钱人，我们认识吗？”

　　“你不认识我。”云漾漾本以为自己会气得发疯，恨不得透过玻璃拧断他的脖子，但是真正坐到这里，面对这个小蝶悲剧的根源，她却出奇平静，“但是你应该认识小蝶。”

　　“你和那个小贱人……是什么关系？”王剑仁不屑冷哼，“你专门来这一趟，该不会是来问我你妹妹的死因吧，她是溺水轻生，让你失望了。”

　　“我是她姐姐。”云漾漾一个一个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当然知道她是轻生，因为是我把她的尸体捞上来的，她死的时候，还穿着你送给她的红裙子。”

　　“我不仅知道她是轻生，还知道你害她染上了小梅花。”

　　“放屁，她得了小梅花，和我有什么关系？”王剑仁手指塞进嘴里，用细长的小拇指指甲剔后槽牙。

　　“你们只见过两次，第一次见面，是在长青宾馆，你骗小蝶和你上了床，这个时候你应该能看出来，她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根本一无所知，甚至你对她做了这么危险的事，她都没有意识到该保护自己。”

　　“你玩够了，就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她丢在宾馆，小蝶找你找了十天，以为你死了，心灰意冷跳河，是我把她救起来的。”

　　王剑仁：“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蝶从来没有和别人发生过什么，她的小梅花，是你传染给她的。她身体不好，免疫力比正常人要弱一些，所以比你先发病，你明明知道是自己传染给她的，还污蔑她欺负她，逼她去死。”

　　王剑仁面目狰狞：“你放屁，是她自己心虚！是她自己要死！”

　　“是吗？”云漾漾语气出奇平淡，“你不用解释，警察自然会查到你的招嫖记录和那个女人同样得小梅花的证据。”

　　“那又怎样？你知道我在这里，想必是了解了我被抓的缘由，我告诉你，我没强奸小云那个贱人，警察很快就会放了我。”他既然还有些得意，“警察进来的时候，老子还没进去呢。”

　　“那又怎么样？”云漾漾用他的话反问他，“你没有实质性的行为确实没错，但是别的行为，你难道就没做过吗？王剑仁，需要我提醒你，那个事后向你坦白自己不是第一次的女孩，在去年六月份被你怎么样了吗？”

　　王剑仁脸色瞬间青灰，崎岖不平的水泥地一样，他盯着云漾漾，目眦欲裂。

　　玻璃对面，云漾漾只是淡淡扫他一眼，像是再看一块微不足道的垃圾，然后优雅从容地挂了电话。

　　“你不准走！”

　　“不准走！”

　　“贱人，你到底——”

　　话没问完，就被警察呵斥着堵住，王剑仁额头青筋暴起，双眼快要从眼眶中突出，完全失去了刚开始的吊儿郎当不以为意。

　　“贱人！”

　　被警察强制拖下去时，他还盯着云漾漾离开的方向拼命嘶吼，但是对方连哥背影都没留下。

　　云漾漾出了警局，顿时脱力地蹲下，胃底翻起一阵恶心，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迈着步子朝天山公园走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喜欢去那里散心。

　　警局离天山公园很近，但是这条路她不经常走，依着记忆中的路线转过几个弯，反倒越绕越晕。

　　正打算自暴自弃打开手机导航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边的一条巷子拐出来，又进了另一条路。

　　“李烨！”云漾漾赶忙跟上去。

　　他不是公司很忙吗？怎么会出现在在公园附近？他挽着手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全本小说尽在乐读小说网！乐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