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有夕回房间说了一声，森峤皱眉：“集中区？集中区怎么会有……”

　　楼骆嗐了声：“你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集中区的欧姆也会生病，也需要看病，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没有医生？”

　　森峤闭了闭眼，声音发哑：“麻烦你了。”

　　有夕和楼骆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地从窗户离开了。她纯白的羽毛在日光下飘落几根，这一刻仿佛真是救苦救难的天使。

　　楼骆看着窗外，道：“有夕她啊，最讨厌欧姆了。”

　　森峤看着时不时抽动一下的风，没有表情也没有回答。

　　楼骆又去拿了一些冰袋来，帮森峤包好了，放在风高烧的额头上：“她家以前养过欧姆宠物，在她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吧？”

　　“你也知道，远春城是欧姆和野生动物数量最多的地方，我们跟其他三城不一样，混居比较多见，虽然我们和欧姆之间依然有隔阂，做不到完全互相尊重，但比其他三城的情况总归是要好一些。因为这个原因，早些年的时候，家里养欧姆或者聘用欧姆做工的人家很多。”

　　“当然了，那时候的政策还不是现在这样，并没有过于压榨欧姆的价值。”

　　森峤想起什么，转头看他：“我看过一些报道，关于混居和饲养欧姆宠物的案子，大多来自远春城。”

　　“对。”楼骆表情凝重地点头，“大部分惨案，都发生在我们这里。”

　　森峤起初想养欧姆时，安哥拉就给他发过不少关于欧姆宠物暗杀主人的案例，想要以此来劝他。

　　他扫过几眼，新闻基本来自远春城。那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因为远春城原本就是个混居大城，习惯和风俗和其他城也并不相同，不能用其他三城的思维方式来考量远春城的情况。

　　现在看来，也确实因为这不同的习惯和风俗造成了在其他三城看起来会觉得不可思议的结果。

　　森峤拿下冰袋，探了探风的额头，又接了温水来，一点点擦拭风的手心、腋下、脖颈，以此来物理降温。

　　楼骆看着，脸上是复杂难言的神情，道：“你对欧姆的这种态度，在我们看来是无法理解的。”

　　森峤面无表情：“我不需要谁理解。”

　　楼骆沉默了一会儿：“有夕家那个宠物，是个雄性，接来时和有夕差不多大，两人几乎是青梅竹马。虽然用这个词有些奇怪，但确实是这样。”

　　“有夕那时候对他很好，当他是好朋友，宠物有时候不仅仅是宠物，你应该明白吧？时间久了，他们就像我们的家人。”

　　森峤看着风惨白的脸，缓慢地点头。

　　“正是因为这样，后来那件事对有夕的打击才格外巨大。”楼骆叹气，“差不多十六岁左右吧，有夕在学校住校，很普通的一天，她接到了巡逻队的电话让她赶紧回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给父母打电话没人接，回家后才发现家里已被大火付之一炬，双亲遗体已被烧毁无法辨认。”

　　森峤顿了顿，转头看来。

　　“那件事上过新闻，凶手正是她家养了十几年的欧姆宠物。”楼骆道，“有夕他们一家从未虐待过欧姆，待他如家人一般，吃住总是一起，从未有过歧视。但因为按规定，基因优秀的欧姆十六岁要被带回培育基地配种，那欧姆就起了杀心。”

　　“实际上有夕一家早就跟培育基地说好了，只按常规进行一轮配种后，就放他回来。他们会给他养老，他如果有喜欢的雌性，也可带回家来。”楼骆道，“别这么看我，这就是远春城，比其他三城待欧姆的方式完全不同。”

　　说着，他嗤笑一声：“可结果换来的，并不是欧姆的动容，而是杀意。”

　　“你待他一分好，他就想要十分，待他十分好，他就要一百分。”楼骆看着风，冷冷道，“欧姆贪婪，从不知足，待他一百分好可只要有一分不好，那一百分便一文不值。在远春城，早些年的时候还允许欧姆上街游行抗议，只要通过巡逻队的备案，正常合规的集会，那都是被允许的。他们称之为‘欧姆的正义’。”

　　“结果我们得到的，就是比其他三城更常见的袭击案。有夕经历那次事件后，就十分厌恶痛恨欧姆了，并且无法信任欧姆。”

　　森峤明白了：“所以星州不允许欧姆踏入，你们想要自治，是为了报复欧姆？”

　　“并非完全如此。”楼骆道，“各州同‘岛’里的大人物们商量过许久了，想要按照其他三城的方式，严格设立对待欧姆的规则，收拢对欧姆的放纵。然而这件事现在很难，一来混居时间太久，欧姆的自由度比其他三城高，因此一旦收拢就会收到强烈反弹，二来也是因为混居时间太久，欧姆的许多生活方式融入了我们，虽然有极端的欧姆存在，却同样有善良感恩的欧姆存在，有那些欧姆的家庭、工厂，并不同意这种做法。”

　　“所以我们面对的，不止是欧姆，还有来自内部的压力。”楼骆道，“‘岛’的诸位大人物能保持远春城不被其他三城管束，尤其是来自远冬城的管束，并不容易。很大程度上，他们能拿来和远冬城抗衡的资本，是整个远春城奥斯克鲁手里的选票。如果一意孤行推行收拢对欧姆的政策，他们就会失去支持‘欧姆的正义’的选票。他们不想那样。如你所见，星州是鱼龙混杂最厉害的地区，也是以前混居最常见的地区之一，这里的袭击案比其他地方严重得多，我们动摇不了其他地区，控制自己的地区总行吧？”

　　森峤看着他：“但这是违法的。”

　　“是。”楼骆面色随意，并不当回事，“我是奥斯克鲁，我只为同胞着想。星州的奥斯克鲁饱受其害，我们决定和欧姆彻底决裂，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也管不上，但只要是在星州，欧姆绝不能踏入。”

　　森峤看向窗外：“星州往北靠近‘岛’的地方就是大型集中区，他们就在星州的土地上。”

　　“以集中区为界限。”楼骆道，“互不往来。”

　　森峤摇头：“天真。”

　　楼骆没说话，森峤换了水来，继续给风擦拭。

　　高烧好像稳定了下来，风不再抽搐，脸上的泪痕还未干。这似乎是森峤第一次看见她如此脆弱的样子，他有些走神，一边给风擦着手心，一边回忆着，无论是故意高烧让自己收留她，还是后来重伤，她确实没有过这么脆弱的时候。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安静许久，酒店工作人员终于找来了一位医生，据说以前家里养过欧姆。

　　他提着药箱，仔细检查过风的情况后，道：“我只能帮她退烧，其他的我没办法。”

　　森峤点头：“能退烧也是好的。”

　　“伤口没有发炎，”医生道，“也不像是受了惊吓或者风寒。你们如果有其他的线索，最好还是对症下药的好。”

　　等开完药医生离开，楼骆道：“我倒是认识一个心理医生，但她是负责奥斯克鲁的，不知道欧姆行不行。”

　　森峤脑内转过许多念头，但最后还是压下这些想法，只想先等风好了再说。

　　刚吃过药，有夕就带着欧姆医生回来了。她像非常嫌弃，拿了个麻布口袋将欧姆装了，一路扛了回来。

　　那麻袋剧烈挣扎，里头隐隐传来骂声，有夕毫不客气，将麻袋直接从窗户外丢了进来。

　　麻袋重重砸在地板上，里头安静了，大概是摔晕了。

　　楼骆打开麻袋看了眼，吐槽道：“你怎么不再下手重点，干脆摔死他好了？”

　　有夕坐在窗台上，嫌弃的拍了拍手，捋了捋自己的羽毛，哼了声。

　　远冬城。

　　奥兰多心腹，类狼人“赫多”醉醺醺从一家酒馆出来，他的弟弟给他来了电话。

　　“兄长。”赫多弟弟，赫木忧心忡忡，“奥兰多大人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赫多打了个酒嗝，在路边直接坐下了，冷笑：“仿真欧姆这么大的事他没有找我，而是找了那个逃跑的叛徒森峤，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可是兄长，赫家和奥兰多大人是一体的，如果被他厌弃……”

　　“奥兰多只看利益。”赫多道，“赫家是靠着大人才走到今天，我们只是他的累赘，一旦被厌弃我们就没有什么用处了。我们知道的太多，被处理是迟早的事，拿着我给你的票离开，走的越远越好，不要掺和。”

　　“我能去哪儿？”赫木焦虑又愤怒，“大人不会放过我们！兄长，为今之计，只能反守为攻了。”

　　“住口！”赫多眯起眼，晃了晃脑袋，酒劲下去了一些，“你在说什么胡话？那是奥兰多大人！”

　　“你要做他的狗你只管去。”赫木道，“但我还得为家人考虑，奥兰多大人对我们有恩，但也不能随他生杀予夺，我总得做点什么。”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欧姆。”

　　赫多茫然：“欧姆？”

　　“她……长得很像大人家里失踪的莉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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