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峤双手揣兜，一下下捏着兜里的话梅糖：“回归派还是不愿意放弃，你也是回归派，对吗？”

　　“我是。”尤利慧也不瞒了，“之前跟你在一起，也是觉得你能帮上忙。虽然你当时是中立，但说不定之后会被我影响，是我高估自己了。我也打过你慈善账户钱的主意，有那笔钱，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回家。”

　　“家。”森峤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

　　尤利慧许久没说话，片刻道：“你跟你的小宠物怎么样了？安可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森峤点了下头。

　　森峤剥开话梅糖，放进嘴里，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这糖的味道，一天不吃就不安心似的：“她长大了，不需要我跟前跟后的照顾了。”

　　“……”尤利慧迟疑片刻，道，“也许这东西真的会有影响，你的上一代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尤利慧实际是试探，谁也不敢说破他和风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但只要不说出来，似乎就不会成真。森峤没回答，只是拿舌尖顶着小小的糖果。他很想念他的小家伙，但不能常去看她。风十八岁之后，他就不再主动联系，也不干涉她的任何选择。他得说到做到，但心里总是忍不住，偶尔会偷偷去看她。

　　森峤安静的默认了，尤利慧瞳孔巨震，但很快又释然下来。

　　总归和她没关系了，这样想来，早些断了确实是好事。毕竟跟一个会爱上自己宠物的家伙待在一起，是有点可怕了。

　　“安可……”尤利慧道，“我见过她的照片，在实验室里。特殊档案局和王室应该没有备份。”

　　森峤摇头：“我没见过她，也不需要见。”

　　尤利慧叹气：“那是一个悲惨的故事，我倒宁愿你一直不知道。”

　　森峤在四年前知道了安可的事，同王室坐下来好好谈了一番，也知道了这些年王室之所以隐瞒的原因。

　　安可是王室的宠物，她不是一般的宠物，从最初——王室建立之初，她的祖辈就一直是王室的宠物。

　　据说安可的祖辈，那个征服了王室的欧姆：她是东方混血，有一头美丽的黑发，温柔的面庞，琥珀色的眼睛。

　　她美丽又优雅，活泼也内敛。是森峤无法想象的模样。

　　她在王室学了许多，之后的每一代后人也都是如此，才学过人，聪明机警，深受王室喜爱。但无论他们再如何美丽、聪慧、受尽宠爱，到了十六岁就会被送回培育基地配种。

　　雌性在之后的人生里，会在培育基地诞下很多孩子。身体尽毁，憔悴而死。

　　王室一直将此看作是被孩子吸取了生命的结果，会为她举办华丽的葬礼，赞扬生命的伟大，却从不过问她在培育基地不停的生育，是什么感觉。

　　一直到安可这一代，她是王室御用宠物家族里最胆小的一个。

　　她美丽不可方物，精致如瓷娃娃，却胆小、笨拙、害怕奥斯克鲁，从未将奥斯克鲁当做自己的主人。

　　她怀着绝望，在王宫里过着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她不能出去，只能在王宫后院活动，住在美丽却空荡的房子里，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养了一只听话的小狗。

　　然后在十四岁时，同上一代的森峤相遇了。

　　那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胆小的安可害怕杀气极重的“森峤”，“森峤”却对她一见钟情。

　　他不敢说破心事，也知道二人不可能，只在暗处保护她，守着她，在她每一次绝望不开心时，为她送去礼物。

　　他送了她很多很多花，还有很多花的种子。安可便学着自己栽花，来年春天花苞盛开，“森峤”第一次看见了她的笑脸。为之倾倒。

　　转折出现在安可养了多年的小狗病逝，她受不了这种打击，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送进培育基地，精神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她变得有些疯癫，“森峤”利用公职的借口陪着她，逗她开心，小心护理着她脆弱的身体。

　　上一代王室终究是烦了，想将她早早送去培育基地，尽早选出新的宠物。“森峤”极力阻止。

　　为了救下安可，“森峤”顶撞了陛下，破坏了宫中规矩，利用公职阻碍培育基地为安可做体检，拖慢了安可进培育基地的时间。

　　陛下为此大怒，同“森峤”爆发了争吵，“森峤”作为上一代陛下的左膀右臂，第一次让陛下感到了失望。

　　安可十六岁就该进入培育基地，被“森峤”拖到了十七岁。一次“森峤”外出任务，陛下命人强行将安可带进了培育基地，“森峤”得到消息赶回时，安可已在培育基地门前自尽。

　　她宁死，也不愿意踏入那扇大门一步。

　　因为这件事，“森峤”彻底和王室决裂，甚至一怒之下失去理智，攻击了当时的陛下。

　　“所以什么救了陛下的命，重伤数月，都是假的。”尤利慧道，“那是王室为你遮掩的借口，毕竟你曾是王室最信赖的心腹，如果承认你袭击陛下，就是打自己的脸。”

　　“不是我。”森峤道，“那不是我做的事。”

　　“你不知道吧，安可自尽后被送进了深港实验室，也是上一代的你要求的。”尤利慧道，“他想试试能不能克隆，真是疯了。后来陛下撤销了他的职位，说是隐居，其实是被关押至死，临死前签署了拒绝克隆的同意书，选择了永远离开。”

　　“王室是怕你知道这事，会影响你和现任王室的关系。同时因为你有这样决绝的性格，他们又想信赖你，又不敢全然信赖你，才有了明明重视你，又不让你手握权力的矛盾原因。”

　　“说开就好了。”森峤道，“我跟陛下保证过，我是我，他是他。”

　　“这怎么保证？”尤利慧乐了，“基因这东西……用欧姆的话说，骨头里刻着呢，改不掉。”

　　她意有所指，森峤不再说话了。

　　“安可的照片，你要看吗？”

　　“不用。”

　　“可惜了，长得那么好看，疯了之后反而更美了。没能留下她的基因，只能在上一代的其他后代里找了替身。欧姆很脆弱的，我劝你最好……”

　　“风很坚强。”

　　尤利慧看了看他。

　　“森！”柯尔塔巡查回来，热得不行，用翅膀给自己扇热，“药厂那边……”

　　看到尤利慧，柯尔塔噤声，换了话题：“阿慧！听说前几天你相亲去了？”

　　“八卦王。”尤利慧烦道，又对森峤道，“我先走了，改天吃饭。”

　　“好。”

　　等尤利慧走了，柯尔塔才小声道：“药厂新送了安神茶来，老规矩，你三份，我和达达一人一份。”

　　森峤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快速往回走：“送到队里了？”

　　“是呀。”柯尔塔观察森峤表情，乐了，“每次听到有茶送过来，你就高兴成这样。送茶的到底是谁啊？别说，茶还挺好喝。”

　　森峤没回答，很快带人回了总队。

　　总队办公室桌上，已放着包装好的茶叶，每次都是三份给森峤，柯尔塔和达达一人一份。森峤打开精美的盒子，里头果然和之前一样放着一张小卡片，上头是写得不太好看的字：新加了我种的花，很香，试试看。

　　森峤拿起一包茶叶，放在鼻端嗅闻，有很淡的花香和浓郁的茶香，还有两包里有果干。

　　都是他日思夜想的小家伙，亲手做的。

　　这安神茶，自从自己投资了几家药厂后，每一季都会送来，从不间断。

　　有时候里面会有手写的卡片，有时候只是一朵干花。

　　仿佛无声的信件，来往在远冬城和远春城之间，明明彼此没有见面，情意却如这茶香，愈发浓厚。

　　想到尤利慧说的，安可疯了之后在培育基地门前自尽，上一代森峤竟还冒着风险，运送安可的尸体去了深港实验室，想要克隆。

　　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觉得他能明白那种绝望发疯的心情。

　　他捏着那茶包，心里一阵阵发紧，很想不管不顾的，去见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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