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警惕起来，又看向面前的三层小楼。上头两层都紧闭窗户，一楼的门打开，里头黑洞洞的，仿佛即将择人而噬。

　　她的脚步放缓，身侧的森峤轻轻抵住她的背，无声的给与支持。

　　“不敢进？”类鱼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笑了，“要不我们搬出来，就在这露天场地聊也是……”

　　“可以啊。”风接话。

　　类鱼人一愣。

　　风朝四周看看：“我觉得这主意很好，奥斯克鲁大人愿意如此为胆小的欧姆着想，真是不容易。”

　　“你……”

　　风看着类鱼人，仿佛是在问：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怎么还不搬出来？

　　门里传来笑声，一个奥斯克鲁，类鹿人走了出来。

　　类鹿人身材修长，两腿类蹄，穿着一身西装革履，后面露出一截短短的，桃心似的尾巴。他有一头漂亮的琥珀色的发色，眼睛颜色也很浅淡，在日光下看着似要透明般，额角上长着长长的角，似将圣洁、温柔和强势融为一体，并不矛盾，反而很是和谐。

　　他张开手臂，两只手各只有三根手指，戴着设计精巧的戒指，袖扣为鹿角形状，中间镶了稀有珠宝，熠熠生辉。

　　“欢迎。”他道，“都说药厂总部的风颇有手段，果然如此啊。芬，你下去吧。”

　　类鱼人瞪了风一眼，行礼告退。

　　类鹿人站在台阶上，优雅地拍了拍手心，便真的有奥斯克鲁将桌椅搬出屋子，放在了不大的院子里。

　　“这里如何？”他问。

　　风看看四周，视野比在屋子里开阔许多，但实际上他们人多势众，真要对付自己就算放去大马路，估计也是有风险的。

　　但风就是不愿如了他们的意。

　　“多谢。”风道，“我叫风，您是？”

　　“阿杰。”

　　杰？类鹿人？

　　森峤在一旁内心波涛汹涌，他想起了当年审问龙女时，对方有提到过，她是被一个叫“杰”的类鹿人救了，之后安排了欧姆间谍培训。

　　如果真的是他，他不该是远夏城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之后他也查过远夏城和“杰”有关的人员，在所有机构名单里都没有查到这么一个存在，显然，他不在审核会、不在巡逻队，也不在任何相关的部门里。

　　森峤不动声色，类鹿人阿杰主动坐了下来，让人上茶，还拿来了一些适合欧姆吃的食物。满桌的美味，看上去非常诱人。

　　“吃好了，心情就会好。”阿杰道，“心情好了，谈判的效率就会高的多。”

　　风没吃，阿杰自己吃了一些，无奈：“这么防备吗？”

　　“如果不防备。”风道，“我才是真的傻。”

　　阿杰耸肩，又自己慢条斯理吃了一些，打量着风和“深”：“你俩是一对吗？”

　　风靠在椅子里：“这跟我们要谈的事没关系。”

　　“只是随口聊聊。”阿杰道，“我的伴侣前些日子去世了，看到有情人，总是难免颇多感触。奥斯克鲁追求极致的，超越生死的东西，譬如纯粹的爱情，纯粹的美食——”

　　他指了指其中一碗肉汤：“虽然对你们不好意思，但我最爱的就是欧姆肉。”

　　风没有看那碗肉汤：“既然要谈，我希望能看到远秋城的诚意。当着我的面吃欧姆肉，我不认为这是诚意，这是威胁、恐吓。”

　　她起身：“没得谈就算了。”

　　“慢点，慢点。”阿杰挥挥手，有奥斯克鲁过来将肉汤撤走了，“不喜欢，我不吃就是了。”

　　他这话的语气像哄般，但又带着几分逗弄的意思，并不发自真心。

　　风站着，转头看他，在类鹿人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傲慢和轻视。哪怕他想努力装出礼貌和善的模样，骨子里的东西却是装不了的。

　　“谈正事吧。”这个类鹿人让风感到很不愉快，是一种源自生理上的，仿佛被捕食者遇见了捕食者的感觉。有警报一直在她脑子里回响，他激发了她潜意识的求生本能。

　　她深吸口气，竭力镇定：“速战速决。”

　　“好一个速战速决。”类鹿人鼓掌，风忍不住往后靠了靠椅背。

　　正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搭在了风的椅背上，森峤沉默的支持，让她瞬间回过了神。

　　一个长了鹿角的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风想起了以前森峤给她看过的纪录片，想起那些自由奔跑的鹿，对比起来，这头鹿可真是丑啊。

　　风的脸色缓和过来，类鹿人很敏锐，立刻看了眼旁边存在感很低的“深”。

　　“还没问，这位是？”

　　“深。”风道，“我助手。”

　　森峤挑眉，看了她一眼。

　　风在桌下踢踢森峤的鞋，又将面前的碗盘推开了：“远秋城擅自解约，我们要一个说法。一正式解决，按合同给与补偿，二继续修建，但期间造成的误工费和损失等远秋城必须补上，两样都不行，就赔钱吧，我的主人会保留所有证据提起诉讼。”

　　阿杰笑了一声，拿了瓶酒，边喝边道：“小宝贝儿，你很厉害，但你要知道我也是开过很多店的，我知道这里头的道道。”阿杰道，“你看这事是不是这样，你们跟星辰有关系，想算计远秋城，被远秋城发现终止了合同，这事拿到哪里去说，都是你们不占理。没报警抓你们，已经算好了。”

　　“证据呢？”

　　阿杰将照片扔在桌上：“我们死了一个奥斯克鲁，是星辰干的。”

　　“如果这样就能定罪，请问。”风手指点在照片上，“以后奥斯克鲁的凶杀案，是不是都要栽给星辰？只需要一具尸体和一张留言就行？还是因为我们是欧姆，好欺负，所以随便栽赃？”

　　“这案子还没查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风摆手，“我不想提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需要你来重复一遍吗？你是复读机吗？”

　　“……”

　　“厂修的好好的，出了这种事，不查就栽赃给我们。”风又用力敲了敲桌子，“我们是损失方，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是想让我们白给你们修几栋房子是吧？奥斯克鲁就算缺房子，连欧姆的便宜力气也要占吗？”

　　“……”

　　阿杰笑了起来，笑容里却多了几分阴狠：“这牙尖嘴利的。”

　　风抱起手臂：“已经知道的事就不要提了，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吧。”

　　“好。”类鹿人道，“我是医生。”

　　风一愣。

　　“这次是代表远秋城来谈判，我本身是欧姆医院的医生。你该知道，现在欧姆数量激增，我的生意可是很好的。”

　　森峤想：都对起来了。

　　杰，类鹿人，救了龙女——医生。

　　真的是他。

　　医生的职业本身不容易让人怀疑，而且还是欧姆医院的医生，借此机会培养欧姆间谍确实太容易了。

　　“我的生意很好，对修药厂这事我是不反对的。”阿杰道。

　　“所以？”

　　“但现在我们需要的不是药厂。”阿杰道，“是基因培育基地。”

　　“基因培育？”

　　“就像欧姆会研究一些……肉。猪肉。”阿杰形容，“肥肉太多不好，于是让猪多长瘦肉，改一改基因。”

　　风不懂这种事，看了眼森峤。

　　阿杰道：“我们也需要这样的研究，让欧姆的肉更好吃。当然我是医生，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但这次我是来谈判的，站在远秋城的立场上，不好意思。”

　　风道：“所以你们觉得药厂饱和了？”

　　“饱和了。”阿杰点头，“我们需要基因培育，需要一些新的……投资。”

　　森峤听懂了。

　　远冬城那些家伙害怕自己的势力太大，毕竟传言都说药厂背后是他，为了杜绝这种事，他们要分掉他在这方面的权利，如果分不掉，那就加入。

　　药厂不能再修，转而投资基因培育，让欧姆的肉更好吃，或者多一条腿，多一只手，成本低而利润高。

　　投资人自然是远冬城那些家伙，审核会不用说，也许奥兰多也有一份，王室有没有参与说不好。

　　森峤突然觉得很心累，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风，他一秒钟也不想在远冬城多待。

　　风皱眉，觉得这破借口简直滑稽可笑：“我们是药厂，你们让我们改培育，这位大人，你知道这有多难吗？”

　　“难吗？实验室、研究室你们本来就有，有区别吗？”

　　哪怕风不懂这些，也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没区别吗？”

　　“有投资，不缺钱。”阿杰挥挥手，有奥斯克鲁举着通讯器让风看，上面的账户准备了巨额的资金，是很大的诱惑。

　　“你们只需要改一改目前的经营内容就行了，很简单的。”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风的视线从那些吸引人的数字上看向阿杰，“我的主人他答不答应？”

　　“生意人，会跟钱过不去吗？除非，他有过不去的理由。”

　　风一愣，反应过来了。

　　远冬城有人想分一杯羹，哪怕分不了，也想搅合药厂的事。正常生意人是一定会答应的，一来不愿和相关势力作对，二来有钱为什么不赚？

　　可这里头就有一个问题：如果森峤是背后的老板，他就不会愿意让远冬城的那些家伙参与，如果他不答应，就暴露了他的身份有问题；如果他答应，那就白白便宜旁人，恶心自己。

　　森峤若真只是为了赚钱，捏着鼻子认了也不是没可能。

　　但他们是为了帮助欧姆，哪怕需要漫长的时间，这是他们亲手建立起来的根基，不容他人毁掉。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风很快做出决定，站了起来：“我无法代替主人答应你。药厂就此退出远秋城，你们找别人去吧。”

　　阿杰笑了，轻轻一挥手，楼顶唰唰冒出一群奥斯克鲁，拿着武器对准了他们。

　　探子没有回报。

　　风瞳孔骤缩，下意识要掏枪，在这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探子恐怕是星辰的内应。一直低调没有出现的星辰，终于露出了一点触须，跟风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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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好啊，祝大家九月顺顺利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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