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白昼酒吧里逛了一圈，搬空之后这间不大的酒吧居然显得空旷了不少，以前没注意的一些细节也露了出来。

　　原来窗台是这个颜色，原来窗台边缘还有谁醉酒后的刻字，原来角落的木柱下被掏空了一块，藏了不少东西。

　　后厨也已空空如也，但柜顶里还扔着不少过期的干粮。风翻了下来，因为包装袋外落了灰令她打了几个喷嚏，随即拍干净了一起拿走。

　　对风来说，只要吃不死的都可以吃，过期而已，并不是很在意。

　　搜寻一圈回了楼上，森峤躺在房间的木板床上闭眼休息。

　　好在床板留了下来，虽然没有被褥，但勉强可以供人躺一会儿。

　　风见森峤睡沉了，估计是太累了，于是也靠在对方身边闭上了眼睛。但她睡不着，一边警惕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回忆着整个过程。

　　森峤知道特殊管理局下是什么，也早就调查了奥兰多他们要做的事情。也是，自己负责药厂几年，森峤本不愿搀和进这些斗争里，却为了保护自己回了远冬城。既然回去了，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他知道特殊管理局，却没有第一时间阻止牛顿，想来那时候就意识到了牛顿身后的煽动者有别的目的，普通的劝阻是没用的。

　　如果真的是“老师”，它想做什么？

　　它帮助牛顿建立星辰，这么多年一直针对奥斯克鲁，到头来它却又欺骗了奥兰多？怂恿奥兰多和王室离开殖民星，回母星去？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回去，而是利用仿真欧姆。

　　这一点风也始终想不通，仿真欧姆的漏洞太大了，什么服务器、意识传输、永生不死？别的都不提，殖民星的能源足够覆盖那么多的仿真欧姆吗？能支持他们全部抛弃肉身，作为一个机器活着吗？还能支持他们回母星？

　　退一万步，这些都可以做到，他们带着如此庞大的服务器回母星，但凡出了一点差错就是全军覆没。这么大的一个目标杵在那儿，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跨越时间和空间漫长的宇宙航行，他们就能肯定不会出任何问题？就算能源能支持一时，也支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跨度啊。

　　她都能明白的问题，为什么王室、审核会和奥兰多却完全不考虑？

　　森峤明明是为了大家着想，他们为什么却要赶尽杀绝？就因为他向着欧姆吗？

　　风越想，越想不通。但从“老师”的角度来看，帮助星辰和针对奥斯克鲁并不矛盾，也许“老师”的目的就是赶走奥斯克鲁？那为什么又要让牛顿去找能源？明明那么危险？

　　一个问题连着一个问题，在她的小脑瓜里转来转去，转得整个人都烦躁郁闷起来。她将脸埋进森峤怀里，鼻端下是淡淡的属于森峤的味道和血腥味。

　　她心疼又无奈，就这么想着想着，外头又毫无动静，不知不觉她便睡了过去。

　　森峤醒来时，风正缩的小小一团在他怀中。

　　奥斯克鲁的恢复速度很快，只要没死，恢复起来就很容易。沉沉的睡过一觉，他已舒服许多，外头天色已黑了，整个酒吧安静下来，破旧的床板、开裂的天花板，像是沉进阴影里的一艘大船。

　　森峤的手摸了摸风的头发，又顺着头发摸到脸颊。

　　风动了动，更靠近了他，无意识的蹭过他的手掌，是一副依赖的模样。森峤的心里一片柔软，想到她扣下扳机时那眼也不眨，干净利落的气场，说着要为自己报仇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森峤就忍不住将风紧紧抱在怀里，满足的叹了口气。

　　风醒了过来，眼还没睁就先回抱住巨大的奥斯克鲁。

　　“还疼吗？”

　　“不疼了。”森峤亲吻她的额头，又低下头跟她接吻。

　　风被吻的气喘吁吁，捏住森峤的下巴看他：“你跟我要什么护身符，是早知道会出事，对不对？但你什么都没跟我说。”

　　“我都安排好了。”森峤道，“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告诉你一切……”

　　“不需要。”风皱眉，“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

　　“不确定能不能做到，风险有些大。”森峤叹气，“所以不想先告诉你。这事吧……它确实有一定生命危险。”

　　“那你还去！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第一是办我自己的私事，这个就是我说的，暂时不能说。”森峤道，“第二就是尽量说服陛下，重新恢复奥斯克鲁和欧姆的平衡，当然这很难，毕竟开端已起，星辰也动手了，这事已经不是他说暂停就能暂停的。”

　　“奥兰多呢？”风看着他，“奥兰多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兰多骗了我，骗了很多人。”森峤道，“我是有证据的，当时让柯尔塔和安哥拉都有搜集证据。我拿给陛下和审核会看了，但他们……他们已选择了奥兰多，这时候再多对奥兰多不利的证据，他们也只当没看见。他们现在要促成回母星这件事，所以其他三城闹不闹的，他们也不想管了。”

　　“你们陛下一开始不是不想回吗？我记得白沙公爵提议的时候，他是中立的，所以奥兰多才提出了第三世界的法子。虽然那个法子逻辑上也说不通。”

　　“你也说了，陛下是中立，也就是哪边更吸引他，他才会考虑哪边。”森峤叹气，“陛下老了，加上奥斯克鲁的基因衰败问题，殖民星很可能不适合我们居住，每一代的奥斯克鲁克隆都在衰败，寿命越来越短。他当然也会考虑离开的问题。”

　　“奥兰多用仿真欧姆切入了一个陛下关注的重点，基因问题。”森峤道，“如果真能意识传输，机器的身体不灭，哪里坏了换哪里就可以，那就不用考虑基因问题了。所以最初奥兰多的提议才会被通过，进入测试阶段。白沙公爵联合审核会逼迫王室回母星，这一点惹怒了陛下，也是促成奥兰多的提议被通过的原因之一。”

　　“后来白沙公爵失势，牵连了他的夫人——幼时扶持过陛下，深受陛下重视的姐姐。要知道这位姐姐的势力本也不小，但因为都站队了回归派，当时还想拉上我一起，这让陛下感到了恼怒。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公爵夫人示意了前任队长夫人，你也认识的，那个我们一起吃饭的类猫人。”

　　“知道。”风想起对方当时馋自己的模样，没好气，“她不是跟你们那队长离开远冬城了吗？”

　　“对。”森峤点头，“原来她跟尤利慧是很好的朋友，那之后一直利用尤利慧打探我的消息，想让我为他们所用，支持回归派。他们知道我以前的事，知道陛下扶持我坐队长位置是迟早的事，所以一直有两手准备，前队长借势打击我，如果能让我失信陛下，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他的夫人利用尤利慧又想拉拢我，如果我坐上了那个位置，他们也会有条后路。”

　　风听的脑壳大了：“太复杂了！”

　　森峤笑了，道：“简单说来就是，奥兰多和白沙公爵原本是势均力敌，白沙公爵走错了路，失信于陛下，反而助攻了奥兰多。奥兰多的仿真欧姆触碰到了陛下的痛点，也就是基因问题，因此大规模开始生产测试。但测试归测试，绝对不可能短时间内就能跟回母星扯上关系。”

　　“这之后你也知道了，其他三城逐渐和欧姆的矛盾闹大，远夏城开了第一个口子，奥兰多就开始怂恿王室放弃殖民星，这是很不正常的。”

　　“是的。”风皱起眉，沉吟，“这确实不正常。最不正常的是你们的陛下和审核会都信了，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要知道这些答案，估计得去一趟黑塔，要不就是抓了奥兰多直接审问了。

　　风道：“你去太显眼了，不然让我去。我可以假扮仿真欧姆。”

　　“有你之前的行为，你以为他们还不会防范吗？”

　　风道：“那我一个也很容易逃跑。”

　　森峤叹气，坐起身来：“我还没那么弱，需要自己的欧姆来保护。”

　　风顿时不高兴了：“怎么，被我保护很丢人？我被你保护就是理所当然的？凭什么？因为你比我大几个码吗？”

　　“……”森峤赶紧顺毛，“我的意思是，我舍不得心爱的欧姆来保护，我不愿意你冒险，就像你也舍不得我冒险。这是相互的。”

　　风哼了声。

　　森峤蹲下来，尾巴拖在后头，像只大蜥蜴，乖顺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风最厉害了，比很多奥斯克鲁还厉害，比很多雄性欧姆还厉害。但这跟你厉不厉害没关系，是我担心你，我想保护你。”

　　风转脸看了他一眼，手心撸了撸类蛇人的头，那似蛇似蜥蜴的样子，其实并不算讨人喜欢，类猫人、类狼人都要比他看起来可爱许多。类蛇人的鳞片也总显得冷冰冰的，很没有温度。但在风的眼里，森峤就是很可爱，比那些毛茸茸的家伙可爱多了。

　　每一枚鳞片都是那么好看，青金色的眼睛也很美，尤其夕阳西下看来，仿佛倒映着万家灯火，很温暖很温暖。

　　她撸啊撸的，忍不住凑过去在那漂亮的鳞片上亲了一下。

　　森峤搂住她的腰：“做什么？”

　　风没说话，手指从鳞片的纹路上缓缓摩挲过，两人挨的很近，彼此眼里的影子十分清晰。风手指扫过森峤的睫毛，道：“你睫毛好长。”

　　森峤哭笑不得：“观察这个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却似受不住蛊惑般，凑过去轻吻了一下风的手指。

　　舌尖舔舐过手指，再顺着手指往上，仿佛品尝美味，连指缝也不放过。

　　风后腰微微发软，被森峤拥进怀里，只一偏头便捉住风的唇，温柔轻吻。

　　好似每一次的吻，都是最后一次。

　　好似他们对未来心知肚明，于是一再忽略应该去做的事，想让时光慢一些。

　　天色彻底暗了，因为关闭了大半的电源，尤其是酒吧这边，外头更是黑漆漆的。

　　无人机若是从上空飞过，很明显就能看到。反而给了森峤和风观察敌情的便捷。

　　他们从酒吧出来，绕路往黑塔方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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