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法，让大部分欧姆都接受了，甚至觉得这里的生活很好。

　　一来住宿环境好，二来还有固定的自由活动时间，三来食物充足，看管的奥斯克鲁只是无视他们，并不会对他们谩骂殴打，如果不舒服还会有医生看病。

　　可以说是天堂了。

　　雌性欧姆从最初的绝望到渐渐习惯，斑秃的头发遮不住她因为服药而提前衰老的面容，嘴角耷拉着，皮肤松弛而丑陋，仿佛一层皮快从脸上掉下来，她用缺了牙的嘴说话，含糊不清的：“我不想死，不想死，为什么会这样……”

　　有欧姆将她踢到一边去：“不要碍事！滚！”

　　雌性欧姆抬眼，看到了在战场中心的奥斯克鲁。他穿着防护服，看不清面容，即便如此也能感觉到他汹涌的杀气和决心。

　　无数欧姆跟在他身后，随便捡个什么当武器，但大部分欧姆很快就被仿真机器抓起来丢进了隧道深处。

　　死亡的阴影在逐渐扩大，玻璃平台上的仿真机器冷眼看着下面的混乱：“他来这里做什么？”

　　它自言自语：“他一个人没办法对付我们，就算这一次我们撤退，也还有下一次。不对……”它的机械眼里瞬间闪过好几种可能性，“他想同归于尽？不太可能，他是要保护爱丽儿的。”

　　“他有控制这里的钥匙？不可能，那就是电梯。”它察觉森峤的前进路线是电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锁住电梯，拦住他。”

　　电梯已经下去好一会儿了，这次的时间比任何时间都久。电梯缓缓上来时，里头的欧姆已死的不能再死了，他们浑身溃烂，鲜血染满了电梯地面，有的尸体上鼓起了硕大的脓包，破裂后黄水混合血液飞溅在电梯壁上。

　　恶臭散发，欧姆们不由自主恶心又惊惧的往后退。

　　“不要碰那个！”有欧姆提醒森峤，“会传染！”

　　并不是“传染”。森峤很清楚，是因为这些尸体的衣物、头发上附着了一部分污染源，上来后在空气里逐渐挥发，影响了周围的欧姆。

　　他紧张的握了握拳，一尾巴扫开挡在前头的仿真机器，几步冲过去，没拉开电梯门，只是在电梯门旁边摸到了什么，然后迅速将手里的一个类似U盘的东西插了进去。

　　电梯停住，亮起红灯。

　　玻璃平台上，仿真机器看见操控台一侧亮起了红灯，显示了一排小字：A1电梯已停运。

　　仿真机器冷道：“倒是机灵，知道跟我抢控制权不现实，直接停了电梯。”

　　进入隧道的只有这一台电梯，地底很深，没有电梯就没法下去运东西。森峤显然也是很清楚的，仿真机器之所以要让欧姆去试，因为机器在这里占不了半点便宜，下去就会因电磁影响直接坏掉。

　　仿真机器在上方冷眼看着，见森峤将几台机器踹下隧道，并让其他欧姆去回楼上的电梯。

　　“走啊！”森峤的声音闷在防护服里，“还愣着做什么？都走！”

　　欧姆们哆嗦着往电梯跑，一开始有犹豫，随即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冲刺起来。鲤被推挤着往后，有一瞬她和森峤对上了视线，本就昏暗的光线里，那双青金色的眸子淡然平静，并不似鲤所想象的那样热血沸腾。

　　她心里一突，不知为何，总觉得森峤的双眼里并没有对生的坚持。他就像是一心求死。

　　鲤忍不住喊了起来：“森队长！走啊！”

　　森峤没看她，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

　　鲤扒拉着周围人的肩，想挤出去又被人潮推着往电梯里去：“森队！森队长！”她焦急的大喊起来，“森队！走啊！一起走！”

　　电梯过载，发出尖锐的警报。

　　门口发生了骚乱。

　　里头的欧姆将要进电梯的欧姆踹出去，又互相指责，到底谁该下去等下一班。

　　鲤望着远处的森峤，他高大的身影很快被仿真机器淹没了。仿真机器没有痛觉，速度快力气大，对上这么多机器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胜算。

　　高大的身体被压趴下去，尾巴扫开一波机器，但很快就被更多的机器压了下去。随即不知是哪里响起了枪声，森峤僵硬了一下，防护服上很快染上了大片的血红。

　　鲤抿住唇，她不该同情一个奥斯克鲁，但对方是在救他们。

　　她又看向周围混乱的欧姆，内心涌起巨大的愤慨。这底下藏着要人命的东西，森峤是在想办法阻止，而这群混账，这时候了还不知道感恩，不知道抓紧时间，还在互相谩骂，互相争夺。

　　“够了！”鲤嘶哑着大声喊，因为周围声音太过嘈杂，一开始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她喊得嗓子都要破了，才有人注意到了她。

　　“再不走，就都别走了！”她双眼血红，一把脱了防护服扔在地上，狰狞怒吼，“留在这儿都得死！要死一起死！谁他妈都别走了！”

　　她挤不出去，便干脆爬上其他人的肩膀，踩着人群甚至是踢着这些人的脑袋踉跄的往前。

　　欧姆发生痛叫和怒骂，鲤看也不看，到了电梯口打算直接毁掉电梯面板，让电梯停运。

　　众欧姆立刻惊叫起来，一群人过来拉她，电梯外的人赶紧按下按钮，电梯门缓缓关闭。

　　其他两台电梯前的欧姆也不敢再争，慌忙关闭电梯。

　　留下的欧姆愤怒也无奈的瞪着红色数字，蠢蠢欲动，打算等下一班电梯来，他们就立刻冲进去。

　　鲤再次回头，森峤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地上躺着不少毁坏的仿真机器，在混乱里死掉的欧姆睁着眼睛，被踩的满身都是鞋印，死不瞑目。

　　鲤心头涌上巨大的心慌，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她抬头去看玻璃平台，上头指挥的仿真机器始终冷静的看着下面，没有任何表情。这一幕诡异至极。

　　“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机器奇异的喃喃，高速运转的核心数据在快速模拟过森峤无数种可能的行动计划后，都得出了不足1%的成功率。

　　它不再当一回事，优先处理自己的计划。

　　“把剩余的欧姆抓来，搭人梯。”

　　外围的仿真机器齐齐转身，朝还在等电梯的欧姆们走来。

　　同一时间，它入侵了操控台，打算修复电梯。

　　一串模拟它自学程序的小Bug就这么沿着电梯数据，悄无声息的混了进去。

　　安哥拉的声音在森峤的耳朵里响了起来：“成了。”

　　“太久了。”森峤的声音仿佛染上了血，透着一股斑驳锈气。他的视线落在插在电梯上的U盘，那里头有安哥拉提前编好的程序。

　　“它一直不动电梯，我也没办法。”安哥拉叹气，“我早说了，九死一生。”

　　“只要有一点可能性我就会去做，而且我原本就是打算‘死’在这里。从此以后，奥斯克鲁里再没有一个叫森峤的了。”

　　安哥拉没说话，森峤已是重伤，被拖麻袋似的丢在角落，仿真机器们不再搭理他。

　　他眼前都是血水，模糊了视线，全世界都成了红色。

　　太阳穴嗡嗡的鸣叫，其他声音都远去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重而急促。他艰难的呼吸，湿润的热气将防护罩弄得白茫茫一片，鼻腔里满是铁锈味。

　　一个个欧姆被仿真机器抓过来，被赶下侧边用来进行维修的楼梯，不愿意下去的，就直接被丢进隧道，摔得四分五裂。

　　欧姆们哭叫着往楼梯下爬，鲤落在最后，僵硬的捏紧了手指。

　　森峤看着，忍不住想：若是没有这一战，有一天老师也会实现计划，控制别的什么机器，最后还是会让欧姆下去帮它拿东西。不管过程如何，结果一定都一样。

　　到时候，或许这群试验品里就有风，她会被逼着下楼梯，然后死在里面。

　　他想到电梯里那些惨死的尸体，克制不住的想：那他的小家伙就会痛苦的死去，没人能帮她。光是想到这里，他就心痛的无法呼吸了。

　　他希望谁能帮帮他的小家伙，谁能去爱他的小家伙，让她永远那么恣意的活着，活成她自己喜欢的模样。

　　他希望那个人是自己，但如果不行……他闭了闭眼，不再继续想下去。

　　人梯搭到一半的时候，电梯一直没下来。

　　隧道里又有人死了，仿真机器丢了绳子下去，让他们将下方的尸体栓在一起，当做垫脚石。血腥味浓重的传上来，隧道里一片哭嚎，仿佛地狱。

　　外头的监控早就都断了，但仿真机器之间能互相联系，所以老师知道，外面的仿真机器已经都被清理了，它看不到巡逻队在做什么，但他们暂时没有要进攻的打算。

　　或许在等指令，又或者有别的原因。

　　老师决定抓紧时间，先把东西拿上来。

　　安哥拉终于道：“森，再坚持一下，快好了。”

　　森峤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不行啊。”

　　“它的核心程序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我学习和升级，已经很厉害了。”安哥拉不服气，“唯一的弱点就是它的芯片已经很老了，不能再拓展了，它算计黑塔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可以利用黑塔里的设备和技术给自己做一个新的主机。”

　　森峤打断：“做事，不要废话。”

　　“我在做呢。”安哥拉平板无波的道，“森，听笑话吗？”

　　“……不听。”

　　“听吧，我刚想出来的。”安哥拉道，“早期欧姆时代的笑话，永不过时。”

　　“……什么？”

　　安哥拉一本正经道：“J0332和开发人员去非洲团建，被食人族抓住了，食人族说，谁是J0332？没人回答，食人族就说，我年前参加了J0332和牛顿的婚礼，J0332喊放屁，于是它就被抓走了。”

　　森峤：“……”

　　安哥拉平板无波的“哈哈哈”了三声：“不好笑吗？”

　　森峤叹气：“首先，食人族为什么要吃一台AI？其次，它和牛顿的梗一点都不好笑。”

　　安哥拉沉默一瞬，似乎不甘心，又道：“那我再说一个。风和星辰一起去非洲团建……”

　　下一秒，森峤和安哥拉同时开口。

　　森峤：“……行了。”

　　安哥拉：“行了！”

　　森峤：“！！”

　　安哥拉面前展开了巨大的数据库，它飞快地输入指令，模仿老师的自学程序缓慢侵入，时刻注意不要被发现。

　　很快它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是老师操控仿真机器的部分数据，只需要修改几个小命令，就能帮森峤达成他的计划。

　　但因为不能被发现，这一切都必须要小心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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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尾了嗷，争取这个月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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