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亭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思，她继续有条不紊地道：“由于条件有限，我们只对尸体进行了体表检验。尸体已经出现了初期的腐败巨人观情况，这一点比较奇怪，按道理说目前才五月底且云雾山常温要比山下偏低一两度，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了腐败巨人观的情况，这种情况是因为腹部内细菌快速繁殖，导致死者全身充气膨胀，同时藏有存活的蛆虫。虽然出现腐败巨人观影响了对死者身份的判断，但是从死者其他的身体特征可以判断死者为曹运河。从尸体的体表来看，初步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受夏季温度高和山林里温度低的交叉影响，尸体腐败程度不算十分严重，这个时间要再次精确的话，我们可以蛆虫来进行确定。此外，死者身上的伤口多大百余处，但大多没有伤及大血管和重要脏器，致命伤在颈部和腹部。同时，结合死者尸体上的尸斑和尸僵程度，死者是死后被人上吊的。目前情况就是这样，更为详尽的我们需要回去对尸体做体表检验和内部剖验。”

　　周小欧道：“好，那就拜张主任尽快拿出结果，估计待会儿曹家人就会来了。”他顿了下，而后看向了几人，道：“曹运河被发现时头蒙着黑色塑料袋，同时面部被刀划伤，从这一离奇的行为可以说明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因为面对熟悉的人，可能会产生恐惧和愧疚心理，凶手才不得不采取遮挡面部的方式来残忍杀害死者，结合到最近发生在曹运河身上的事，我们可以锁定其中一个嫌疑人，任婉莹。”

　　李渝赞同地点头：“是，任婉莹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是目前都需要证据来支持。我来说一下缙云山庄监控的情况，整个云雾山目前只有一条可以进入山庄的道路，山庄入口处监控除了监控到进出大门车辆外，在夜间还能通过灯光显示进入盘山公路的汽车，这些车辆没有进入监控视频，但是灯光会出现在监控视频中。”说着，将笔记本电脑在转向了几人，继续道：“缙云山庄的监控系统还算比较完善，且视频保存得比较好。在5月26日晚上八点钟，曹运河的黑色SUV进入别墅，进去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曹运河的SUV车了。在5月26之后也没有其他的车辆进入缙云山庄内。缙云山别墅区修建时间早，监控视频的清晰度不够，从镜头中看到的人和车都比较模糊。另外，监控安装得不太专业，角度不好，还有树叶遮挡，在缙云山庄别墅入门处的监控探头中都没有见到除了曹运河之外的第二个人。”

　　“这么大的山庄，就没有换过监控系统？”周小欧深觉不解。

　　李渝道：“这边物业说平时入住集中在七八月份，他们觉得没必要把钱花在这上面，所以山庄的监控分布比较散，不太集中，这也导致我们无法对别墅周边进行视频搜查。”

　　话音刚落，保安亭的门就被敲响，一个民警站在门口看向了周小欧，道：“周队，死者的家属来了。”

　　周小欧心里暗叹一声：来得挺快。便赶紧起身，但仍旧耽误了一点时间安排几人道：“张主任，你们现在可以把尸体拉回队里实验室，你们可以动手做尸检了。陈恕、李朝阳你们人去云雾湖西侧，调看一下5月26日前后的湖边西侧的监控视频，李渝、王钊你们去走访下这附近的居民，在5月26日前后又没有见过形迹可疑的陌生人，还有赵刚、王向亮你们两人着重调查下曹运河，看看在这半年期间曹运河的个人经济状况、公司经营情况或者新闻报道上有没有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这或许可以抽丝剥茧找出曹运河和任婉莹两人之间的交易。哦，对了，这本杂志——”，他将之前在书房里找到的那本时尚杂志递给了王向亮，道：“这是在曹运河书房里发现的，这本杂志正好摊开在桌面上，去调查下这本杂志是谁买的，在哪里买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安排完之后，周小欧便赶紧出去，也不知道曹家来的究竟是谁。

　　得到曹运河的死讯后，曹运河的堂哥曹德明和曹宇哲立刻赶到了缙云山庄，一进入山庄内，就直接安排秘书要和警方的高层对话，架子倒是拿捏得十足，秘书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市里面，而后市里面又将电话打到了周永傲手里，周永傲对这种上级交代的任务是绝对服从，但是如何操作上面可就没法具体管了。他将曹德明提出要上级加派警力全力侦查的要求一笔带过，重点询问了下现场勘察的初步情况，最后只丢下了一句，回来我主持一个正式的案情分析会，就挂了电话。

　　周小欧走出来的时候，曹德明正黑着一张脸看着进进出出别墅的警方人员，曹宇哲则似乎在这一个警员交涉着什么，周小欧定睛一看，那警员不正是童年吗。

　　周小欧眼睛一暗，大步走过去，喊道：“童年，你怎么还不走？”

　　童年吓了一跳，忙冲着周小欧有点为难地道：“周队，这位死者家属要求看一眼死者，张主任没同意，他...他还是坚持要看....”

　　曹宇哲看见周小欧过来，忙侧身凑到曹德明的耳边，动了动嘴唇，曹德明抬起眼皮，透出一抹不甚在意的目光，嘴里说道：“你是这里的头儿？”

　　曹宇哲好似在给曹德明介绍：“这是市刑侦支队周队长，又见面了，周队。”

　　周小欧的目光在曹德明那倨傲的脸上一闪而过，而后看向了曹宇哲：“死者已经出现了初步的腐败巨人观，不是不让你们家属看一眼，是这个观感十分不适，我们不想影响你们的心里，但是，如果你们家属非要看一眼，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

　　说完，目光又看向了曹德明：“曹总，好久不见了。”

　　曹德明脸上傲然的神情一点一点瓦解，他定定地看着周小欧，遥远的记忆犹如浪潮在翻涌，他的眼眶骤然收缩，他一把握住了曹宇哲的胳膊，倏地转头看向了曹宇哲，两人眼睛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这个周小欧，不正是十年前黄可被害案的主办刑警吗！

　　曹宇哲早在第一次见到周小欧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他，没想到十年后会再次与这位曾经抓捕自己的刑警见面，只是他的身份总算不是与他对立的了。他不着痕迹地对着曹德明点了点头。

　　曹德明先前的倨傲瞬间消散，就像是被人知道了老底一般的虚张声势。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不自在地笑：“十年不见了，周队，风采依旧啊。”

　　周小欧轻轻笑了笑，随后正色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你们还要看一眼死者吗？”

　　曹德明想了想，而后还是很沉痛地点头：“看看吧，我这个做哥哥再怎么也不能怕见他啊！”

　　周小欧不再多话，对童年递了个眼色，童年忙走到临检车，打开后备箱，将黑色裹尸袋拉链落下，而后就站在了一旁。

　　曹德明缓步上前，还未走近一阵犹如死猪肉腐烂的气味直往鼻尖冲，走在他身后的曹宇哲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尸体腹部那蠕动着的白色蛆虫，他哇的一声直接就吐了出来，童年赶紧上前拉着曹宇哲往旁边走，嘴上还不高兴地道：“哎，你不能随便吐在这里，会把现场给污染了，早就说了不让你们看，你们非要看。”

　　曹德明脸色像是锅底一般的黑沉，他一手按着胃，一手紧握着拳头，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在十分努力的在强忍着。他还是走进了，看见曹运河那面部全非的模样，心里一阵怒意直往上冲：“这是谁干的！！”

　　他退后几步，径直走到了周小欧面前，语气激动地道：“周队，这是谋杀！是谋杀！是谁干的！！”

　　周小欧说道：“初步判定是熟人作案。”

　　“熟人？熟人？”曹德明脑子一团乱，曹运河跟着他奋斗了二十多年，是他最为坚实的左膀右臂，他想到了前不久遇害的曹冰凌，还有如今被杀的曹运河，一时间悲从心来，道：“周队长，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一定积极配合！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我侄女冰凌还未昭雪，他爸爸又这样，这个家可就散了！！”

　　苦水都吐干净了的曹宇哲脸色苍白，他站在一旁，听到周小欧说是熟人作案，立刻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变幻，看向曹德明的眼神带着点躲闪，曹德明还在那里痛心疾首，完全没有注意到曹宇哲的异样，可这一切并未逃脱周小欧的目光，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周小欧向曹德明询问了一些关于曹运河的事情，曹德明回答的中规中矩，谈起堂弟的死，曹德明还忍不住流了泪，只是眼泪流的很节制，对于曹运河的死，曹德明似乎提供不了更多的信息，他只是不停地强调两件事：第一是堂弟曹运河自从担任地产公司一把手之后，基本上不过问他公司的经营状况，只在年底看年报即可，但是这么多年来地产公司始终处于盈利状态，无异常经营的情况存在；第二是曹运河为人耿直豪爽，但并没有与人结仇，是一个好人。”

　　相比曹德明始终起伏的情绪，曹宇哲整个人却无端的安静了下来。这幅安静的模样叫周小欧眯了眯眼睛，眼前的他和十年前坐在审讯室里那个同样安静的少年相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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