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婉莹的话叫在场的三人听得一阵踉跄，整个人都变得不淡定了，赵刚甚至从她嘴角扯出来的阴笑感受到一阵有一阵的胆寒从脚底板传来。

　　周小欧也有点感叹，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真实的任婉莹童年时代会是如此的狼狈，狼狈到她丝毫不觉得动容，只觉得憎恶——看样子，攻心的计划已经毫无意外的失败了。他决定立刻改变策略——这个女人目标明确，自私自利，从头到尾她最在乎的只有她自己，对她这样急于改变命运的人来说，回忆过往的苦难并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他们更乐意与人分享自己是如何“站起来”和把别人“踩下去”的。

　　周小欧重整旗鼓，重新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和曹运河是什么关系？”

　　任婉莹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论亲密关系，我们上过床，我现在名下的所有房产都是曹运河赠予我的。你们不要鄙视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要想出人头地肯定得傍上一个靠山，在现在这社会，没有靠山，你算哪盘菜啊。我也不知道曹运河是怎么看待和我的关系，是小三，还是情人。”说到这道理，她低垂着头，还掉下了几滴眼泪。

　　周小欧他们三人已经对她的眼泪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了，李渝更是在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鳄鱼的眼泪”几个字。

　　周小欧继续问：“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曹运河对你还不错，你也很满足于你们现在的状态？”

　　任婉莹不置可否：“算是吧，至少我想要的东西他都能满足我，我曾经也想过就这样跟着他也不错。”

　　周小欧问：“那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曹运河的态度有了转变？”

　　这一次，任婉莹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停顿了片刻后，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轻轻地放下水杯后，就听见她无奈地一声轻叹：“可能是发现他无法满足我的要求了吧，从很想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身边开始的吧。”

　　周小欧追问：“你提出了什么要求，曹运河没有满足你？还有，你刚才还说这样的状态相处下去挺好，为什么忽然会想要一个身份了呢？”

　　任婉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像是浮在半空中：“我想要一小点德明矿业地产公司的股份，不多，真的不多。”她再三强调着，似乎在心里也在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

　　周小欧身体往后退了一点，径直靠在了椅背上，他示意赵刚拿出一个文件，他接过来转向了任婉莹，一字一句地道：“这是一份在2016年三月份的股份转让书，德明地产是德明矿业的二级子公司，曹运河是德矿业公司的第四股东，所持股份仅次于曹琳琳，也就是曹德明的大女儿，他的股份组成为27%的矿业和10%的地产，但是曹运河却突然将10%的地产股份划拨出了7%的比例转给了曹冰凌，曹冰凌一跃成为了地产企业的第二大股东，德明矿业的第五大股东。”

　　任婉莹听着周小欧这平铺直叙的声音，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这7%的股份原本是属于我的！曹运河都答应了我的！结果都怪曹冰凌，都是她多事！“

　　周小欧忽然接过话道：”所以，你就恨死了他们父女俩，先后杀害了他们。”这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无比的肯定。

　　之前两人之间的一问一答本来十分的和谐默契，然而此刻任婉莹却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当三人都以为她要矢口否认的时候，她却突然扬起了头来，平淡地说道：“我在二十岁的时候把身子给了曹运河，这三年跟着他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些有本事、有手段的人，大抵都是疯子，他们脾气古怪、随性而为、心狠手辣，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我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过上好日子，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那我就必须得表现得无比的顺从，只要我不表现得太讨人厌，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下黑手的。”

　　周小欧笑道：“所以这是你的生存法则？”

　　任婉莹没有否认，她的目光越过周小欧的肩膀，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她的神色看起来是在回忆又像是思考：“最开始，在我的眼中，曹运河就是一个十分霸道、凶厉的人物，我也有自知之明，在他第一次拒绝我的要求之后，我曾经萌生过想要找他发泄一通怒火的想法，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我知道我和他之家的力量悬殊，我斗不过他的，他年轻时是整个西城片区有名的混混，一言不合连人都可以打残，简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进宫的次数十根手指都数不清，但他总能安然无恙地出来，然后继续做着他的老总。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曹冰凌宠爱到不行，基本上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是有求必应，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父亲。”

　　周小欧插话道：“据我们调查，你和曹运河的关系，他的妻子和女儿后来都得知了。他们有没有对你采取过一些措施？”

　　任婉莹闻言，轻蔑地一笑：“就凭她们？呵呵，不是我说大话，她老婆早就管不住曹运河了，如果不是有曹冰凌这个女儿在，说不定这个家早就散了，而我的出现不过是让她更加死心而已。至于曹冰凌，这个女人看起来精明，实则胸大无脑。她还真以为我是真心想要和她成为朋友啊，一个大学毕业就能当上部门经理的关系户，能让人信服到哪里去？我和她走得近，也不过是想要更好的掌控住曹运河，毕竟这么大的一份家产，曹冰凌一旦嫁出去，可不还是攥在了曹运河的手里，而我只要稳住曹运河，就能为今后谋一份出路。”

　　周小欧道：“但是，曹冰凌却在这个过程中，截胡了你的劳动成果，这让你恼羞成怒，索性将所有的愤怒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杀了她，既能让这个最疼爱女儿的曹运河肝肠寸断，又能为你今后的出路剪除障碍，一举两得！”

　　周小欧短短的话语里包含了丰富的内容，似乎是蕴含了某个残忍的案件真相。谁知，任婉莹的心理素质简直是钢铁铸造的，面对着警方已经无限接近真相的讯问，她却依旧保持着最大的冷静，她歪了歪头，莫名地笑了起来：“我承认曹运河是我杀害的，但我是正当防卫！但是，曹冰凌的死怎么也安在我头上了，警察叔叔，你们可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这一声“警察叔叔”叫得三人一阵胆寒，周小欧没有理会她此刻的胡诌，而是继续向她发问：“不要急着否认，我们一个案件一个案件的来和你捋一捋。先说缙云山庄凶杀案吧。”

　　任婉莹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周小欧的安排。

　　周小欧问道：“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了雅筑小区？”

　　任婉莹答：“因为曹运河约我见面。”

　　“是通过电话吗？怎么约的你？”

　　“打的电话，说关于曹冰凌的事情有一些需要向我求证，还问我最近是否和邢衡有联系。”

　　“那你不觉得害怕吗？在打这个电话之前，曹运河应该从警方这里得到了曹冰凌死亡的真相，他着重问你关于邢衡的事情，应该就是对你有怀疑了，你怎么还敢赴约呢？”

　　任婉莹笑着摇头道：“我干嘛要害怕啊，又不是我杀的曹冰凌，是邢衡啊，他人已经被你们抓获了，曹运河要找也是找他啊，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好，你是5月27日什么时候进入的缙云山庄里？”这个问话里，周小欧故意打了一个埋伏，因为从前期的调查中任婉莹并没有从山庄大门口正常进入，而是选择从云雾湖里游过去的方式进入山庄。

　　果然，在这个问题上，任婉莹有了一丝迟疑，她可能没有想到周小欧会问得这么细，她的眼珠转了转，看样子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很快她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记得了，我一向都很大大咧咧的，从来不会去管这些细枝末节。”

　　周小鸥点头，看起来对她的话都听进去了，他笑道：“好，既然你不记得这些细节，那么我就来问一些比较容易注意到的事情。”他翻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两张现场尸体的照片，转过面对着她，问道：“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当防卫，不是有意要杀死曹运河，那么我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你要在曹运河的头上绑上一个黑色塑料袋；第二，在曹运河明明已经死亡的前提下，你还要大费周章地把他给吊在风扇上。请你回答。”

　　任婉莹只是飞快地瞟了一眼那张照片，她的手指微微发抖，可能是害怕是三人发现她的异样，她忙重新把手攥成了拳头，藏起了她情绪的起伏，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才语焉不详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这样，他一直在逼问我有没有参与到曹冰凌的案件中，我不停地给他解释说我没有，我没有，可是他并不相信，他不停地辱骂我，殴打我，我受不了才反抗，后来发现她被我捅死了，我害怕看到他的脸，才把他的脑袋给绑进一个塑料袋里，至于把他吊在风扇下，我完全不知道了，可能是想着自己杀了人，伪造一个自己上吊自杀的假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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